医院一楼,我把20张百元大钞交给收费处的护士,换来了一叠检查报告、两小盒药片,还有找零的十几块散钱。

我把钱物一股脑的揣进了大衣口袋,向着医院外走去,雨持续不断的下着,给深秋增添了几分寒意,想必再过不了几天,天上飘飞的就不是雨水,而是雪花了吧。

我没有带伞,也没有打伞的意愿。我只想让冰凉的雨水冲刷我过热的头脑,让我能冷静直视自己的现状。

治愈疾病对我而言已是痴人说梦,我既没有可以依靠的亲人,也没有赚得巨款的能力。善良的小熊不会坐视不管,他会倾尽一切资源、用尽一切办法去替我筹钱,所以我更应该向他隐瞒这件事。我是无关紧要的,我已经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累赘了。

既然活下去已成妄想,还不如想想怎样不留遗憾的度过自己的余生。

我认为自己是个很节能的人,除了看书、听音乐之外,没有其他的爱好。级部组织的社交活动一次也没参加过,坐在教室里,大家多会忘记我这号人的存在。

打工活动倒是持续不断的进行着,所得既需要缴纳学杂、供我吃穿用度,还要支付租房费用。房子是个半地下的一居室,每月600元房租,这比学校宿舍的价钱贵上一成,但为了减少夜晚发病所带来的麻烦,我还是选择了租房。

现在,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大学的出席率便不再重要,因为我还不确定是否机会活到大学毕业。延长打工的时间吧,让它占据我一天中的一半,再用剩下的时间完成自己的夙愿......

我的思绪快速的翻涌着,不知不觉间,眼前的街景由陌生变到熟悉,这里离我租住的地方已经很近了。

又过了五分钟,我在一家挂着“罄竹文轩”招牌的二手书屋前停下了脚步。我的房子在这间二手书店的下面,本是这座建筑的下沉式房间。我沿着书店侧面的楼梯向下走了十级,到达了我的居所。

因为下雨的缘故,我屋前的地面上已经有了一层积水,这也是住在下沉建筑里最无可奈何的事情。我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尽量将地上的积水全部隔绝在外。

关闭房门,我将钥匙在锁孔里多转了一圈把门反锁,一间不到20平方米的小房间一览无余。只有一张小床、一张书桌与一方破旧的木柜。木柜中陈列着我搜罗来的旧书,从卢梭的《瓦尔登湖》到村上春树的《海边的卡夫卡》,种类五花八门,且每本至少都看过两遍以上。长桌上摆着我从旧物市场花费不到一百块淘来的CD机,它陪我度过许多失眠的夜晚......总而言之,这座小屋虽然简陋,但我很中意这个在城市的喧嚣中令我放松的一隅之地。

我脱下被雨水浸湿的衣服和运动鞋,将口袋里的东西随手摆在书桌上,转身进入了浴室之内。

躯干被热水的温暖包裹住,水汽氤氲润湿我的双眼,我才对今天发生的事情恢复了实感,认同了自己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份。我闭上了双眼,手中打满沐浴露泡沫的浴花在身体各处使劲的搓洗着,用力洗去身体里积蓄着的污垢与晦气。

清洗身体持续了15分钟。为了防止感冒,我仔细的用吸水的旧毛巾擦干了头发与身体,之后换上睡衣,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

我拿出最后一本未使用过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郑重其事的写下了“遗愿清单”四个加粗的大字作为标题。

“人活着就是为了在某天死去”我不由得想起了这句出自《遗愿清单》原作电影中的台词,列出遗愿清单的目的是不要让死亡带着遗憾,可谁又能预知自己的死期呢?所以人或多或少都会带着遗憾面对死亡。从这方面看来,得知死期的我何尝不是比他人更幸运呢?

我正欲下笔,手边的电话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通话用户“熊梓嘉”,我用左手滑动屏幕接起电话,右手在纸上写上第一条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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