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张灰色的大网,悄悄地撒落下来,笼罩了整个大地。太阳把它最后的光辉投射在林子里一棵棵树枝上。透过松林的缝隙,林梓柔望见那夕阳坠落下去,收敛了它的光彩,然后抛下云朵,溜到了地平线上。

黄昏时分,庭院的每一个坎坷都闪耀着金色的光斑,黄山之中,夕阳之下,翠峰如簇斑斑驳驳。

林梓柔送完香料,在扬州街市上采购近日生活所需,快要日落才回到这座山中庭院。

回到家中,林梓柔走进千瑾和她的房间,千瑾正好在看书。

看到林梓柔进来,千瑾放下了手中的书本。

“千瑾哥哥是要考取功名吗?”林梓柔问道,“说来也是,你博学多才,各个领域广泛涉猎,功名的确是一条不错的路。”

千瑾温柔地笑了笑,“功名嘛,人们趋之若鹜,若非有惊世之才,难得头角峥嵘。”千瑾摇摇头,“与其硬考,在几张卷纸上被官场中人草草决定命运,不如提前拜作名门门生。”

林梓柔听这话里有些弦外之音。

真才实学没有拜谒命官管用。

“千瑾哥哥从何得知,这算是……口出妄言吗?”林梓柔一边笑一边问。

“梓弟,我知道这话听着有些愤世嫉俗,知道黄山荀门吗,南楚数一数二的名门学派,门中经纶满腹者多如恒河沙数。”

荀门,今日在街边的那位公子,就自称来自荀门。

林梓柔静静听着。

“只可惜,京都子弟都要来这扬州荀门学习,呆的越久资历越深,呆足两年必定高中,这期间,哪管他腹中真正懂得多少道理知识。”

林梓柔听的有些出神,父亲还未告诉她世界如何,便早早离去,“原来,世间还有这么多的不公。”林梓柔叹着气,被现实的残酷打压了懵懂的热情。

“叶欣兰没为难你吧?”千瑾问道,今天是林梓柔第一次送香料。

“那倒没有,只是第一次与叶小姐相见,她刚直的性格让我有些应付不来。”林梓柔委婉地回答,的确,为难倒是没有,但这个“叶小姐”说话的确让人不舒服。

或许是小姐做惯了,拿捏不好分寸?林梓柔有些看不透。

叶欣兰在林梓柔面前的表现确实有些莽撞,不像能鹰视虎捕的样子。

“叶府的香一般都是由阿蔓去送的,她或许和叶欣兰熟,如果叶欣兰让你不舒服,就不去了,阿蔓去就好。”千瑾抬眼打量着林梓柔,就这段时间的相处,林梓柔说话做事的确温婉有度,同时心思又没那么复杂,自己自然是站在她这边的。

“也好,我就在家中干点别的事情。”林梓柔能感受到千瑾的灼灼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她渐渐不觉得别扭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很好。

“梓弟,”千瑾轻轻唤了一声,示意林梓柔坐在他旁边,“想……了解了解你小时候的事情。”

林梓柔转过身来看着他。

该不该说,该说多少?林梓柔心里掂量着。

“小时候啊,背诗作画,刺绣炼香,我爹什么都教我,只是很少和伙伴们玩耍。”林梓柔简单说了几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一直这样,直到长大?”千瑾顺着问了一句。

“对,如你所见。”

她果真是林寿之女?

千瑾看向她的瞳孔。

黑色。

纯黑色。

哪里出了问题呢?

千瑾站起身来,“梓弟,今晚我有些事情,出去一趟,不回来了。”

林梓柔也站起身来,跟着千瑾走到门口。

院中正在玩水的简蔓却丝毫不惊讶。

“千瑾哥哥经常这样,他大概率是出去见人了,”简蔓走过来,“梓兄,上次你送我的香也太好闻了吧。”

“前几日发现你总是失眠,这个香是安心凝神的。”

简蔓随即投射出感动的目光,“唉,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经常梦见小时候的事情,那些噩梦是在让我睡不着觉。”简蔓神色有些失落,“不过梓兄你放心,这里绝对安全,我长这么大从来没人拜访过,想必没人知道层山之中还有这样的院落。”

简蔓用帕子擦了擦手中的小木船,那是几年前千瑾送她的生辰礼物。

“千瑾哥哥身怀绝技,战力强悍,他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听到简蔓这么说,林梓柔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那千瑾哥哥有父母兄弟吗?”林梓柔又问。

“千瑾哥哥没告诉过我,以前每当我提及他的家人,他就闭口不言,说我就是他的家人,长大以后我也就很少问了,或许他是孤儿?”简蔓说,简蔓把擦干的木船放进一个小木盒里,“梓兄,天也不早了,快去休息吧。”说完,简蔓便留给林梓柔一个灿烂的笑脸,抱着香瓶蹦蹦跳跳地准备回房间,“有了梓兄给的香,我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啦。”

……

……

这里的生活,林梓柔已经渐渐熟悉了,虽然不能算是富贵,简蔓和千瑾也都十分节俭,但却平添了几分宁静和安详。

“对了,梓兄,这是今日给叶府的香料。”简蔓又递给林梓柔另一包香料。

林梓柔笑了笑,“多谢了阿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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