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院书斋,一缕香烟袅袅升起,淡雅的香气在斋内弥漫。沈约坐在主位上谈笑风生,恍若之前和陈庆之对峙的事没有发生一般。更是饶有兴致的招呼谢览、陶弘景一起来瞧瞧沈默之呈献的新式香炉,并让沈默之细细解说。
沈默之说:“这香炉的式样,取自春秋时的铜鼎,让族里的窑工,照着样子烧制。出了近百件的废瓷,可谓是百里挑一,才出了这盏青绿釉的炉子。瞧,里面放了精制的香灰,香炭一饼,烧透入炉,轻拨香灰,浅埋香炭至一半,放银叶一枚,置炭火上,叶上盛香。烟雾缥缈,聚散无定,香韵悠长,绵绵不绝。足以洗河洛之风尘,亦可慰江左之早衰。”
谢览瞧这香炉不过一掌之高,碧绿浓浓,赞道:“如是焚香听雨,有这香炉真是应景。”
“燕居焚香,凭几坐忘,亦是一雅事。”陶弘景说着。
徐翩翩在旁听着这些赞美的话语,为沈默之高兴不已,甚至与有荣焉。毕竟是她帮着小郎君鞍前马后的张罗着,才有了这盏香炉。“如果这盏香炉是孩子,那么小郎君是父亲,我就是母亲呀。哎呀,我怎么会这样想呀?真是怪他,前些时候说是要找老爷讨我做小老婆,后面全不见动静。”她幽怨的想着。
沈续守在书斋门前,好奇的看会儿香炉,又看会儿沈默之,不禁想着:“他真是以前的痴呆儿吗?怎么脑子长的这样聪明?”
为怕自己说错出丑,沈默之的心思渐渐集中在解说上面,暂时忘记了祖父将被押回建康软禁的事。直到说完,长辈们又继续闲谈,半点不聊陈庆之,恍若无事。沈默之见他们如此,很是惊讶,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焦虑,貌似静静的听着他们清谈,其实已是神游太虚矣。
谢览闲谈时,侧目见沈默之手中无意的摩挲着螭龙玉佩,不由会心一笑,这不正是自己少年时身听长辈教诲,心驰神游八极之外的神情吗?不料被沈趋见着,他自晓得谢览和明月的情事后,一直不服。想着谢览不过是谢家子弟而已,妻子是前朝公主。自己则是簪缨世胄,父亲是仆射,妇父亦是仆射,有什么比不上他的呢?于是出言挑衅:“谢太守,有何好笑的事情可以和我们分享?”
谢览见着大家止了话头,看着他。笑着说:“我见默之神态,有我先祖庐陵郡公风流遗韵,故笑之。”
陶弘景也是个雅人,在旁凑趣说“我观默之动静有常,沉静如海,是个修道的种子。”
沈趋见两人齐赞沈默之,虽有些无奈,但也不甘示弱的附和道:“外甥气质渊停岳立,得孙子六如,不动如山之真谛。”
沈约见这三人打着机锋,看似捧着外孙,怕沈默之年轻气盛,不知真假,遂泼冷水:“个个说的好听,不要将孩子带坏了。”
谢览听了,笑着说:“沈公,灵宝生在我们这种寻常人家里,为官坐宰是迟早事。他现在是已成年,耽搁的学识可在书中自学,可人情练达,却要我们这些长辈平时身传言教,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中自然学成”
沈趋在旁羡慕的说:“今日幸哉,竟然能亲眼见着君家教儿。”
沈约见得‘谢安我自常教儿’的名场面,轻击麈尾扇面,额首赞赏。只因沈家虽晋升士族,可始终是次等,不如王谢门高。故暗自羡慕,平日处世为人处处以王谢为榜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在前齐做御史中丞时,强调士庶天隔,将‘婚宦失类’的士族开革降为庶族,很是得罪了一批人。
沈约身上隐约可现的士族优越感,让陶弘景暗自叹息着此公真是作死不已,明知萧衍乃是庶族出身,最是忌讳这种蔑视庶族,强调士庶之别的行为,却依旧触龙逆鳞,真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沈约说:“谢家的家教自然是一流的,灵宝如能学的谢安一丝风流,此生已是受用无穷了。”
“有我等教导,灵宝成材可期。就怕某人像那王俭一样东施效颦,发式作解散髻,斜插帻簪,就自比和我先祖同称江左风流宰相。”谢览说某人时,眼睛却盯着沈趋,这是对他刚才挑衅的一个小小反击。
沈趋见此,无奈的翻起了白眼,暗暗腹诽:“谢览小气,自琅琊王氏和谢家断绝婚姻后,谢家意甚不平,逮着机会就讽刺王氏。不过他将我和王俭作比,岂不是说我在他的眼中是和王俭相提并论的吗?”想到此,又不禁沾沾自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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