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啊,只是我差点没抓着。”

“这油灯咋还亮着?太特么费了吧。”

“不对啊,咱都熄灯了啊,咋又亮了?”

……

狐姐再睁眼之时,亮点、密林、恶狼……一切尽皆消逝了。自己只身卧在来时的河冰上,受伤的后腿恢复如初,不见一点瘢痕;方才仿佛是个长长的梦魇。

镀了银般的大地上,尽铺了稀稀拉拉的月色。冰面上空,白雾浓得异常,翻滚涌动,时分时合,不时聚成种种莫可名状之态,将狐姐围了。见它睁眼,雾里便放声尖笑,又汇起一支白汽,径自延至狐姐身前,冲它脑门轻轻一点。

刹那,狐姐周身迸散,化作一团红烟,随即又聚拢成形。她瞅瞅双手双脚,活动活动形体,一时莫名其妙。

她扒碴扒碴积雪,就着月色,在冰面上模模糊糊看到了自己的形象:一个身披红袄的两足“猿猴”。头上顶一顶大毡帽,下曳出一溜披肩的黑长发。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刚刚难不成是场梦?或者说现在才是场梦?那个为养活弟弟拼命觅食的我,和现在这具新身子,哪一个才是真我?诶我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有生以来,她的疑问与思虑空前繁杂,仿佛换了个脑子一般,什么都是崭新的、敏锐的。

末了,她蹙眉自言自语道:“我……是谁?”

“不必怀疑。你是赤狐一族的新一代,一窝里排行老二,生于去年九月初九,至今该一岁两个月了,对么?”

小狐狸吓了一跳,巡视周身空无一物,才明白讲话的正是白雾。她又愣了一下,只对空怔怔道:“我不清楚……”

“你跟四弟同居。寒冬时节,万物凋敝,你为食物发愁,前往人类村庄觅食,以养活自己与四弟;你精神可嘉,奈何经验贫乏,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对么?”

小狐方知那些亮点即为所谓“村庄”,便点头。

“你啊,也是真傻;你走的那一大段路程,但凡换个方向,或者干脆停下来挖土,都能找到些田鼠跟虫子,哪用得着去村庄犯险?”白雾道。

小狐又一怔。

“你出村时,被猎狗追逐扑咬。那狗身体不净,口含毒物,命不久矣;如今这毒也传到了你身上。如不干预,你也时日无多。”

小狐沉默,自觉底细被扒了个干净。人家甚至比自己知道的还多。

“你的腿伤好医,体内的毒却无从根治。不得已先将你点化一番,压制毒性,延缓发作。如今你的面貌,与村中生活的人类无异,倒可以混入其中碰碰运气。你不该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恩公是哪里人?为何只闻话语,不见形貌?况且你我素不相识,为何救我?只怕恩重难堪呐。”小狐喃喃道。

“呵呵,”雾里迸出阵轻笑,“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也无需多虑;此举无足轻重,举手之劳而已。只求你从今不要声张这份恩便罢了;忘了最好,免得我收受不起。愿你从今立身人世,不负此生!”

狐姐苦笑道:“恩公盛意难辞,只是我还离不了我弟——”那白雾却不等她讲完,竟自顾自地散了,把幻化作红衣少女状的她直直撂在冷月下。

“恩公,您还在么?……”

无人回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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