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酷暑,烈日炎炎,整个山谷闷热难当。

在连绵的群山之中,有一座山峰直插天际,四周云雾缭绕,缥缈而神秘。

云雾散去,山峰露出真容,顶峰是一块平整场地,有座一连三间青瓦道观,不知道什么年代建造,斑驳的墙面看着有些年头,门口牌匾上的白云观三个大字苍劲有力,透着丝丝道韵。

道观门前有一颗参天大槐树,其树冠之大,快将整个道观都遮盖其中,树下有一套石桌椅。

“小麻雀,上次老龙王送来的洞庭碧螺春藏哪里了”

“李道长,我不是麻雀,我乃金丝喜鹊,祖上也是有凤凰真神血统的喜鹊”,一个小姑年嘟囔着嘴巴,翻了一眼正正泡茶的中年道长。

“公子,你看看,道长天天喝我们的碧螺春,蹭我们的饭食,还要收我们的住宿费,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理”。

槐树下,一个白袍少年看着斗嘴的小丫头和李道长,轻笑摇头道:

“无妨,既然李道长喜欢碧螺春,你就拿出来给李道长,我也有些口渴了。”

说完,便抬步走到山峰边缘,目光远眺。

一袭白衫,身材修长,皮肤白皙如玉,眼神清澈透明,仿佛可以洞察人心,只是眉宇之间透露着点点郁韵。

“李道长,我们来此多有打扰了。”白烨回头对道长说道。

“哼……,要不是公子想喝,我才不要拿出来。”

喜鹊撅着小嘴,欢快的跑去屋里。

“哈哈哈……,这个小气的丫头。”道长起身对着白衣公子道:“白烨客气了,贫道要不是你关照,早就揭不开锅了,唉……。”

李道长的无奈也不是不无道理,自从他云游挂单自此,在上届老观主接下这观主之位,就经常上顿不接下顿,加之这道观香火也是稀疏可数,一日不如一日。

道长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喜鹊丫头拿出来的碧螺春,眉头也渐渐的舒展开来。

白烨接过了小丫头递过来的茶,轻轻品了一口,在石台桌子旁的石凳坐了下来,听过道长的话,也不由得心里担忧起来。

“是啊,这生计倒是不小的难题。”白烨虽贵为上神,但在这人间,总离不开个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可都是需要白花花的银子。

“公子,上次老龙王送来了碧螺春还有不少,要不拿些去镇上卖了,好换些吃食回来。”

白烨自从在昆仑下山后,他似乎也没有学会这人间烟火,除了修行,其他好像什么都不会。师尊让他下山寻找机缘,圆满道心,稀里糊涂的,几百年过去,他也没有明白师尊说的机缘在哪里。

“如此也好”

白烨看着小翠点头道。

小翠是他在大泽里救回来的小喜鹊,当时小喜鹊被一条蛇妖打伤,奄奄一息,带回来养好伤,也就带在身边修行,小翠还是道长帮忙取的名字。

小翠伤好以后,也一直帮忙照料白烨生活起居。

白烨来到此道观有些年头了,平时除了修行,也会和李道长去附近村庄做些道场法事,驱妖治病,日子倒也清闲,人间行走也是修行。

好在白烨顶着昆仑师尊显圣天尊的光环,不管是云梦大泽,海外仙蓬,绝地魔主,四海龙王,这四海八荒,都知道天尊有这么一个宠爱的小弟子在人间历练,不善营生,都尽力送上些人间金银财宝,只是白烨实在是不善经营,时常拮据不已。

几人一阵无语,静静喝茶。

“李道长,可算找到你了”。

相隔老远,一个微胖中年男人出现在众人视线,喘着粗气,双手叉腰不停喘息,满头汗水顺着脸颊滴下,样子甚是滑稽。

这人是山下镇子米铺的张掌柜,平时也常有接触,不算陌生。

李道长起身把张掌柜迎了过来。

李道长递过一杯茶水,问到:“张掌柜这火急缭绕的,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张掌柜喝了一口茶水,看着李道长和白烨,欲言又止的样子,放下茶杯,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唉……,不瞒道长,实在是家丑不可外扬,小女……”

“张掌柜,有事不妨直说,来找贫道,肯定有事需要帮忙。”

张掌柜稍微犹豫说道。

“前不久,小女刚满十八,且待字闺中,尚未婚配,来说媒的人也是络绎不绝,我和老伴也正准备挑一户清白人家,予以婚配。”

“最近几日,我和老伴发现小女阁楼半夜经常传来男子说话声音,我们便偷偷透过门缝观看,只见小女身边并无旁人,小女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连连点头,不时嘤嘤痴笑。”

“小女自小便是乖巧孝顺,并无接触其他旁人,几年前倒是请了一个老先生上门教课,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倒不至于如此腐朽,心想识得几个字,将来相夫教子也是好的。”

“如此,小女并无认识其他男子,白天下隔楼吃饭,倒也是规规矩矩,也没有其他破绽可寻,我和老伴实在是着急,并询问小女夜半男子的声音从何而来,小女低头不语,只是一味的摇头。”

“李道长,我思来想去,小女莫不是遇见了精怪,这可怎么办?要是传了出去,还怎么寻找夫家。”

三人听完张掌柜的话,相互对视后放下手中茶杯,最后都看着李道长。

李道长起身踱步,轻摇手中的蒲扇,看着张掌柜道。

“张掌柜切莫慌张,说不得是癔症之病也难说,精怪之说不可妄下定论。”

“那还请李道长拿个主意,救救我家小女。”

说罢便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张掌柜打开包裹,里面是十两银子。

张掌柜把银子塞到李道长手中,哭丧着脸说道:“还请李道长莫要推迟,帮忙拿个主意,这是一点香火钱,少是少了点。”

对于小镇村民来说,十两银子可是一笔巨款,一般村民一家一年开支也就一二两银子。

白烨看着李道长欲接还推的包裹,微笑不语。

最终李道长正欲把银子塞子怀里,一旁的小喜鹊一把夺了过来,飞奔进房间大声喊到:“我帮李道长保管银两,李道长大可放心去救人。”

李道长与白烨相视一笑。

“张掌柜,要不这样,我随你下山看看你家闺女的情况再行定夺,如此可行。”

张掌柜见李道长收下银两,心中也是踏实些许,连忙致谢道。

“多谢李道长出手相救。”

夕阳下山,炫彩如画。

白烨与李道长走在下山路上,留下喜鹊看家,张掌柜提前回去安排事宜。

到达镇上已经是炊烟袅袅。

云溪镇一幅安居乐业祥和,丝毫没有米铺阴云影响。

云溪镇坐落水路交通要塞,商业自是发达,不输一般大市。

田野商路,行人如织,归家回铺的路人行色匆匆,好一幅安居乐业的太平景象。

张家米铺在镇上南市,位置居中,生意一直不错,只是家中有事,掌柜无心经营,门口倒是客源稀少。

见道长和白烨到来,张掌柜满心欢喜,把客人迎进门来,招呼下人端茶侍候,掌柜也是连忙安排晚上膳食,自是丰厚。

李道长放下茶杯,问白烨。

“白公子可有主意,银子收了,酒饭也吃了,我们总归要有个交代。”

白烨微微一笑,安慰李道长。

“无妨,来了总归是要有一个结果。”

自从白烨来道观,不论水场法事还是捉妖事宜,白烨总是能完美解决,在道长心中,白烨就是法力无边,人间地仙,殊不知,白烨已是人间历练的昆仑上神,白烨不说,李道长不问,一直这样相处无事。

“人间数百载,我的机缘到底在何处?”

白烨无数次的问过自己,也随心走过世间美好与险恶,也化作大妖历劫,承受雷劫火练,金身法律倒是趋于完美,但是道心总感觉有欠缺,一丝若有若无的道果之线,羁绊牵扯。

这一切李道长浑源不知,他关心的倒是一日三餐,每天开销,自从白烨来以后,不论是开道场或是捉妖,都是白烨出手相助,他基本上都是如旁观者无异,反正也是帮不上忙,多这么个强悍帮手,的确省心不少。

“我们暂且住下,看事态发展,张小姐并不知道我们来意,”

李道长房前屋后的张贴道符,满头大汗,一幅得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态势。

“当然,一切听白兄安排。”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

白烨与李道长挤在一个房间,虽说白烨不需要睡觉,打坐吐纳便可以精神饱满。

李道长此刻也是打起精神,站在门口,一旦张家小姐房间有任何动静,方便推门而出。

李道长望着白也说道:“白烨兄弟,我观察张小姐一切都与常人无异,实在看不出精怪附身的样子。”

坐在窗前假寐的白烨睁开眼睛,轻声道:“道长所言不假,张家小姐并没有被精怪附身,只是另有原因。”

“哦,白兄弟莫非看出其他端倪。”

李道长其实也是半路出家,年少之时拜一位镖师学艺,随着镖队走南闯北,一身武艺倒是不错。后来师傅在一趟出镖中受重伤不治身亡,仇家也是江湖大佬,大有来头。老镖师临终之时留下遗言,不可报仇,不得再走镖。

李道长俗家名字叫李义,本是一个孤儿,乞讨为生,后来一次病倒在路边,被师傅发现,捡回去救治,病好以后镖师收李义为弟子。镖师也是无亲无故,待李义如子一般,极为宠爱,把一身武艺尽心传授,让李义感到无比的幸福快乐。

时光飞逝,斗转星移。

李义倒也不负众望,学得一身好武艺。

当年瘦弱的小男孩已然长成一个健硕挺拔的俊美少年,惹得镖局每次出镖,门口两侧围满了怀春少女,一个劲的大喊:

“李哥哥,李哥哥,李哥哥。”

为此李义没有少挨师傅白眼和手指爆栗。

哪个少男少女不怀春,师傅骂归骂,李义先天俊朗健硕的外表,没少招惹桃花劫,更是勾栏常客,左拥右抱好不潇洒。

咋一看如今李道长,胡子拉渣,不修边幅的样儿,怎么看都和风度翩翩挨不着边。

做道士也非李义之愿,当年师傅遗嘱和仇人相逼,也只得离开京都,远走他乡,流落至白云观与老观主做了伴,闲暇之余也学了些道法与画符,老观主仙逝,李义便成了如今的李道长。

李道长听完白烨的话,脸上露出毫不意外的笑容,对白烨的手段他早就见识过,再意外也是淡然自若。

“我在张宅里发现一丝似曾相识的味道,似妖非妖,容我再想想。”白烨微微皱起眉,明亮的眼眸更加深邃了。

“不对啊,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青丘与此地相隔不知几万里,这人间也不适合修行啊,莫非是……。”白烨心里嘀咕着,猛然想起一些往事。

街道灯火都已熄灭,忙碌一天的人们也渐入梦乡。

房间的李道长和白烨此时相视无言,静静的等待着……

一阵似有若无的微风拂过,白烨心中已然明了,复坐窗前,微笑不语。

张小姐房间透过满月的清辉,一览无遗。

张小姐坐着窗前的檀木茶几旁,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轻轻喃语:“小花哥哥莫不是怕了爹爹请的道长,今晚应该是不会来了么?”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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