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月亮闪着冷冽的银色光芒。月下的马的魂、将士的魂都奔波在寻找王的路上,月光和魂又在将军的银盔银甲上结成了凄凄的寒霜。

跑着跑着,小白的马鞍子松了,景越斜滑下马,身后的士兵唯恐避之不及,都跟着勒住马。

景越只好跳下马来勒好肚带,翻身再上时,竟不能一下跃上,只能是一脚踩蹬,一脚在地上蹦了几下才上去,显然是腿上也没力气了。

景越不顾一切的向前跑着,但是直觉告诉他,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游荡在阴谋的夜色里。

久在沙场征战的人大都笃信自己的直觉,因为在生死未卜、五感尽失的情况下,只有直觉才能帮他们活下来,这种直觉不可把握,就像命一样。

这时候,河檀甲从林的一侧赶来,追上了景越。河檀甲从看到烽烟那一刻就紧急调动了悬宫所有的力量,当景越传信南巢军的时候,河檀甲已经带着消息赶来了:“将军,南巢军进咸阳了。”

暗夜惊雷,炸的景越险些又从马上摔下来。全都错了!景越难以置信地问道:“南巢军进咸阳了,什么时候的事?”景越再一次勒住疾行的马,身后的山谷中传来群马不安的嘶鸣。

河檀甲答说:“不知道,咸阳一点风声没传来,现在南巢空了。”

景越说道:“所以现在他们的目的是要把陛下带回咸阳,等我们上钩。”河檀甲点点头说:“没有别的可能了。”

景越下了个手势,整队人马折了一个转角,拐进了崎岖的山路里。

河檀甲并没有策马随上,景越从怀中拿出自己的私印,也不停马,向后凌空扔给了河檀甲,“找南巢军副统领王笕,告诉他咸阳失信,潜待我命。你再想办法通知明月关的景平将军,让他派兵牵制咸阳,接应王师。”

河檀甲把景越的私印装进怀中,掉转马头,朝着他刚刚来的方向跑去,一并尽快召集悬宫的人马向南巢汇合。

从景越心中生出了一个残酷的念头,世间许多的遗憾都以此开头:南巢军已经不再忠诚了,所以秦弃不是江洲的筹码,而是江洲的妥协。江洲需要向谁妥协呢?这是一个景越不敢说出口的名字。

景越就这样策马拨开阻拦的群山、密林与夜色,在黎明时分驶入宽敞的平原驰道。

天边翻出一道雾蓝色的光,让人不由得怀疑天地是不是无垠,无垠又会不会相连。景越下令人马并排骑进,在平原上所有纵横的小路上铺开搜寻。

一夜之后,秦弃在马上醒来了,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挣扎了几下,马也跟着受到了惊吓。那人察觉到隐隐的地动之声,便不安地继续打马向前狂奔。

就在刚晃出山口的一瞬间,景越看见君王黄铜色的铠甲的一角。就这样,生生给景越追上了。

景越座下的小白能在主人收紧的肌肉中感受到威胁,纵使已经狂奔了一夜,它还是有力气朝着景越看的方向拼出最后的速度来。

敌人的马照小白差的远了,再加上承重了两个人。秦弃远远地听到呼喊和马蹄声,便鼓足了劲,挺身使劲撞上那马上的骑手。

那歹徒也慌张,万无一失的路线怎么就这样被人发现了?他闪身向后一躲,左手成掌推向秦弃,秦弃避之不及,从另一侧跌落下去。

谁知道那绑着秦弃的绳子的一端被系在了马鞍上,秦弃的左右手被捆着,坠地之时本能地撑地,右手手腕挫在了乱石之上。两条腿也被绳子捆住,拖行在马之后,左腿落地擦着尖石而过,搓出了血淋淋的一片。

那歹人也慌了,如果他停下来,自己必死无疑。如果就这样把秦弃拖死了,自己必死无疑。如果他割断绳子,把秦弃放了,自己还是必死无疑。

条条死路通咸阳,他显然没有那百十号人的决心,犹豫之间,虽然没停,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景越从背上摘下弓箭,凌空认弦,拉满了瞄准歹人的后心。

可他不敢贸然放箭,景越夹紧了小白的腹部,小白极不舒服地扬起头来,腿上又加紧了力,奔跑的肌肉线条充血绷紧,和将军的弓弦一样紧。

景越几下就追上了前马,错开了半个身位,一支羽箭随后没入了那马的脖子。

在马和刺客一起倒地的瞬间,景越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将那刺客反手按在地上,挣扎不脱。景越身后两个悬宫的护卫也踏起凌空的身法,将秦弃腿上的绳子砍断,滚了几圈护在怀里。

秦弃后背的铠甲几乎磨平了,地上的尖石碎片在他的脸和脖子上磨出了道道血痕。秦弃的右手以一种常人难以做到的诡异角度别了过去,看上去是断了。

景越气的卸掉了那刺客的下巴和两个肩膀的关节,那刺客呜呜了几声就疼晕了过去,景越吩咐人来把刺客带回营地,让军医吊着他的命好生看管。

可是秦弃远比看上去糟糕的多,现在呕吐不止,左眼不能视物。左腿血淋淋的模糊了一片,右臂的伤也是深可见骨。

景越冲上前去半跪在秦弃身边,从侍卫手中接过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秦弃再想吐却喷出了一口鲜血,里面还有乌黑色的血块,吐完以后秦弃已经迷迷糊糊的已经认不清人了。

更可怕的是,景越从秦弃的脖子、胳膊、肩膀这些裸露的地方看见了七八个紫红色肿块,蔓延狰狞着,秦弃左手下意识地想去挠,挠烂了也不停手。

景越当即决定先带秦弃进古交找大夫,派了几个人加急回营接军医到古交城中汇合。悬宫的人先一步出发,到古交城中联络。

景越觉得马上颠簸,便想背着秦弃一路奔去,刚一站起便要向后张去,双腿哆哆嗦嗦的,不能发力。但他也在马上不眠不休了一天一夜,神经高度紧张着,自己不是铁打的人,跑出去几步也险些跌倒。

几人七手八脚地把秦弃抬到马上,坐在景越的前面,景越紧紧地扶住秦弃的肩膀,拍拍小白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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