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尘封的记忆再度被唤醒,宁远此刻怀揣的是将要旧地重游的惶恐,自李清平离他远去后,宁远就再也没有去过那些同对方一起去过的熟知的地方。为什么沈清会约定在那个地方会面,宁远不得而知,意外的巧合让他恐惧,一切尽在拉普拉斯恶魔的掌握中,无法直面的过去,不愿触碰的曾经,时隔数年竟摁着他的头颅逼着他去面对。

心惶惶的盼着天黑,一日下来竟是又什么都没做便过去了。和昨夜一样,待到父母都睡熟了,静悄悄的溜出家门,不惊扰到任何人的出逃,宁远似乎已经逐渐习惯了这份刺激,初次出逃的紧张感得到消解。骑上自行车,不必再漫无目的的奔跑,而是朝着一个既定的目标前行,卑微的出逃者聆听着老旧生锈的链条声响,街旁的树摇曳着枝叶将月影打散在路面上,随着袭来的初夏的温润的夜风轻轻舞动,几十年来皆是如此没有什么变化的小镇的街道,曾迎来多少个像是宁远一般的年轻人,并欢笑着将他们送往不确定的未来。

经过了市集,小镇繁华的夜生活的缩影。路旁烧烤摊飘来的烤肉香气使得宁远短暂驻足,酒瓶交错的喧闹声与烤肉发出的滋滋声夹在在一起,竟成为了一首算不上悦耳的曲子,包含着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好怀念,宁远一个人是不会来这种地方吃东西的,也只有和朋友一起来时才能愉快的聊着天南地北,不知忧虑为何物的曾经。

这个小镇是宁远生活的地方,无论走到哪里,脑海中总能浮现出一段相对难忘的回忆,偶尔他会觉得自己是被束缚在名为”过去”的牢笼中的鸟,竭尽全力也无法逃脱这个牢笼。忘记过去,对于宁远来说无异于割舍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否定了他作为人的存在。同时他也渴望着能去到更遥远的地方,过上截然不同的生活。牵挂,对于自己而言究竟能否算的是好事情,他对于小镇不舍而厌恶。

运动的时候总是无法做到放空大脑,而是在思索着各式各样琐碎的事情。想着的时候,距离目的地已经接近了。许久未曾踏足的位于小镇一隅的小巷深处的一间鲜为人知的书店。将车停在了巷子外,并非没法骑进去,宁远试着整理自己的心情,他还需要点时间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想要遗忘的过去。

小巷很暗,连月光都透不进来,只能看见巷子的最深处有隐约的灯光。宁远穿过一间又一间紧闭的门前,来到了梧泽书店的门口。和过去来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老旧的灯泡散发出的略显橙黄的光,透过玻璃橱窗将这一小块地方带来与漆黑相对的明亮。推开门,熟悉的清脆的风铃声昭告着客人的到来。梧泽书店的店主薛梧泽躲在柜台的后面,被柜台上新增的多肉摆件遮挡只露出半个头来。摆件是不规则的白色多面体,若非摆件有棱有角宁远差点以为那是一朵云,在云上生长着绿色的植物,在不和谐的交汇中反而有种清爽感。那位青年倒是没怎么变化的样子,头发依然乱糟糟的没有打理过。超脱凡俗的象征么——宁远在心底暗自戏谑的说道。

那天经过李清平的介绍,宁远也得知了青年的名字叫做薛梧泽,梧泽书店便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你为什么喜欢阅读?”犹记得在李清平的引领下来到书店的宁远第一次与薛梧泽交谈时,对方这么问道。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愚钝的人,对美的感触并不像旁人那般明晰,对于音乐、美术那种艺术的鉴赏力基本上没有,若是将一副名画放在我的面前,我也无从说起这幅画哪里美,好在哪里,为什么称得上是名画,那种事物对于我来说太过于抽象了,我基本没有过对于美术和音乐的学习。但是文学不同,和其它艺术相比较文学很亲和,只要会语言,便有文学生长的土壤。不过,我也没法厚着脸皮说自己喜好文学,只是能在阅读的过程中阅读到他人的故事和喜怒哀乐,我就觉得很开心了。与其说是喜欢阅读,倒不如说我只能阅读了。”

对此,薛梧泽不置可否,只是说着:“如果你能喜欢上这里那就再好不过了,梧泽书店会一直为你敞开大门。”

敞开大门,这倒是真的,即使是在这样的午夜中,它还是存在于此,迎接着每一位到访的来客。

“好久不见,梧泽先生。”宁远踌躇片刻,还是主动开口打起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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