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布衣轻转碗缘,不忙着饮酒就口,似在斟酌着字句。

“百年前,宰相文彦博曾在朝堂上直言: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百姓若有其它活路,又怎么会跑出来当乞丐呢?”

“没有战乱,没有人祸,没有流离失所,又哪里来的乞丐?因此世上有多少乞丐,丐帮有多少弟子,帮主说了不算,而是朝廷如此,世道如此。”

“北边的金国蠢蠢欲动,大宋的雍贵纵情享乐,底下的百姓民不聊生,王帮主想法再好,也非一人之力可以改变这个局面,纵然武功高强,心有沟壑,亦不是张角、黄巢之流,焉敢反了朝廷?”

“相反,朝廷不会坐看一群泥腿子日渐势大,所以此非新派旧派之争,而是以一人敌天下也。”

他说完仰头吐了口长气,骨碌碌地干了一大碗酒。

江老重重拍了一下大腿,灰翳的瞳眸炯炯放光,皱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一连说了三声好字。

“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唐掌门教出了一位好弟子啊,老朽不服老也不行喽。”

“江老过誉了,不过是酒后醉言,权当胡说罢了,您认识家师?”唐布衣扬起浓眉问。

江老笑而不答,“老朽身上有一门可堪入眼的武功,习之可养生长寿,保生机不断,小友有兴趣学否?”

唐布衣知江老有意传授武学,看刚刚显露出来的气势,分明是个隐世高手,绝不仅仅是所说的“可堪入眼”,而是大有来历。

然而江湖人最重师承,一般非本门弟子,不得学习核心武学,由不得他不慎重对待。

江老看出他的迟疑,迤迤然道:“老朽年轻时曾游历过数个门派,学习各种杂学,其中就包括唐门,今日遇到唐小友缘分使然,投桃报李,小友若是嫌弃这乌龟功法,就当老朽没说。”

“江老愿意教,晚辈求之不得,那就让您见识见识一下,何谓天纵奇才!”

唐布衣爽快答应下来,顺口打趣了一句。

“哪有小友这样自吹自擂的?”江老不禁莞尔。

“恃才傲物之徒屡见不鲜,晚辈只不过是其中较为坦率的一员罢了。”

一老一少相顾哈哈大笑,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当年高宗皇帝要有小友三分狂气,岳王爷也不至于被连发十二道金牌召回……老糊涂了,尽想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来,喝酒。”

江老语带惆怅,举碗彼此相碰。

两人喝得尽兴,中途从船舱又拿出一坛酒,痛痛快快干掉了一大坛,桌上大半烤鱼则落入了专心致志吃鱼的樊啸天和狗鸡腹中。

临别之际,江老约好明日同一时辰在这里等候,转身往街上走去,片刻不见了踪影。

唐布衣此前已经喝了不少,酒气翻涌之下,头昏昏沉沉,被樊啸天搀扶着起身。

“大哥,我扶你去客栈吧。”

“我不住客栈。”

“那你睡哪里?”

“以天为盖,以地为庐。”

……

等唐布衣酒醒时,天色已融入了一片幽微昏暗中。

火堆余烬未熄,映入眼帘的是斑驳的墙体和几根残破的木椽,他光着上半身,身下是一层层柔软的稻草,唐门的衣服挂在火堆旁烘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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