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徐丞相上前说道,“新建官部非同小可,如今各个官部各司其职,尚未有处理不周的局面,凭空增加一个官部,可能会造成冗官冗员的现象。”
“嗯……”濮阳逸点点头,“朕是打算建立一个特务司,应当是与其他官部重合不大的。”
“陛下,”一位严肃的中年人上前,他是御史大夫梁御史,“纠官查民的事情一向是由御史台来负责,为何还要再建一个特务司呢?”
“此事朕也有考虑,御史台重在纠官而疏于查民,但仍旧每日繁忙,而各郡均有土匪拦道伤人,民不可不查。特务司直属于朕,分散在天下各地,为朕之耳目,亦为朕之锋刃,必要时还可以潜入敌国充当眼线。”濮阳逸不紧不慢地说着。
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三人乃是朝中最有权势的三位重臣,很多时候,一件政事只需要他们和皇帝四人都同意就行了。当然,即使他们不同意,皇帝想怎么样他们也拦不住。
“启禀陛下,这特务司是与民公开的吗?”吴太尉在最后发言,皇帝刚刚提到了入敌国当眼线的事情,这种事情和他还是有关系的。
“呃……”濮阳逸翻着眼睛想了想,“朕觉得还是能隐蔽就隐蔽比较好,特务司更适合当朝廷密探。”
吴太尉显然也是这样的想法,他看向丞相和御史,他们也点点头。
“诸公讨论讨论,将这特务司的级别官职定好,朕不喜欢在这方面费心思。”濮阳逸摆摆手,随即殿内响起阵阵讨论声。
杜棋画在旁边听着,一句话也插不上。吴太尉本来想带他说两句,但实在没的说,就去和丞相、御史商讨了。杜棋画原地站着,祈祷着皇帝不要注意到自己这个不合群的家伙,幸好,濮阳逸根本不稀罕看下面的众臣,正倚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讨论声渐渐稀疏了,众臣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站着。
“如此便决定了,特务司为二等官部,长司官及三品,长领官及四品。”濮阳逸一锤定音,而杜棋画已经快生锈了。
“杜棋画,朕封你为叶郡领,立即就任,退朝后去御史台西的孤院,以后那便是特务司了。”
杜棋画一惊,吓得一动也不动。
“怎么?杜爱卿不愿意?”濮阳逸微笑着,和煦的面庞下似乎藏着巨龙。
杜棋画感觉到吴太尉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跪拜:“谢陛下,臣领旨。”
“好,都散了吧。退朝。”皇帝头也没回地起身离开。
杜棋画其实并不想干这份差事,他梦想着在江湖中行侠仗义,而特务司一看就见不得人,和自己的理想相去甚远。但他没有选择的权利,而且京城四品官员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在外面的京官也是京官!自己当了官,吃着皇粮,正好也不需要家里的资助了。
“棋画,好好干,虽然是四品官,但是长领留京的时间挺多,少有亲自出马的时候,特务司又是直属陛下,以后前途无量。”吴太尉走过来,用宽大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背,有点疼,但更多的是一种亲切。
“谢谢师……谢谢太尉!”杜棋画点点头。
“哈哈,现在已经是退朝时间了,咱爷俩不用这么称呼。”吴太尉抚着胡须,笑呵呵地说着。
“是!师父!”杜棋画轻松不少,“师父,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吗?”
吴太尉和杜棋画并肩朝皇宫外走去,阳光洒在金瓦上,闪闪发亮。
太尉点点头,又摇摇头:“陛下之前问过我你的情况,我自然是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当时陛下听完就很满意,让我今天带着你进宫,他要给你封个官。我也就只知道这些,朝上具体发生的这些,我也是临时得知的。谁能想到陛下直接建立了一个新的官部呢?”
“那个,师父……”杜棋画搓着手,欲言又止。
“你看你的样子,没有正形!”吴太尉瞥了他一眼,笑骂道,“我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吧,我们应朝官员俸禄一向不低,四品官员……一般基本年俸120两白银还是没有问题的。你官职特殊,应当更高些,再加上禄米、赏赐……哪里会苦着你?”
“嘿嘿,果然师父最懂我。”杜棋画笑着点点头,这样的俸禄他是相当满意的。
出了皇宫,两人上了马车,太尉的令军楼离御史台不远,太尉在令军楼门前下车,杜棋画则继续向前,停在了御史台前。
绕过屋檐上坐着威猛獬豸的御史台,来到西边,一个空荡荡的大院进入了视线。
推开门,里面已经有了一批工人在修缮,杜棋画一边震惊京城的办事效率,一边寻找着其他官员。
等了很长时间,才有一位风尘仆仆的青年带着一个锦袋推门进入,他看向杜棋画,不由得有些惊讶。
“阁下是……”青年犹豫地问道。
“在下杜棋画,叶郡长领。陛下命我退朝后来此。”
“哎呀,原来是叶长领,在下陈沅骏,特务司长司。”青年说道,“这特务司是新建的官部,除了你是在朝中直接被任命,其他官员都得在后面调任或新任,我也是被临时调过来的。”
杜棋画点点头,向陈沅骏拜了拜:“长司。”
“唉唉唉,咱官部都没成型呢,不用这么正式。”陈沅骏托起杜棋画,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解开锦袋,翻找半天,拿出了一张官牌,“这是通知我的公公给我的,里面都是未来各个长领的官牌,不过现在大多数官牌上面都没有名字。公公说了除了我还有一个官牌已经做好了——哦,我的在这。”说罢陈沅骏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杜棋画看到又一个精致的官牌出现在他的手上。
“你的官牌,给你。”陈沅骏将锦袋中的官牌递给杜棋画。
杜棋画仔细地看着这个紫檀木官牌,相比于陈沅骏的,这个官牌下面没有宝石,金边也换成了银边。正面刻有一个占据全牌的眼睛,瞳孔内有一个鎏金的“叶”字,背面则是烫金小字,刻有:
“杜棋画
叶郡长领
持牌行世
直抵天命
承帝蒙恩
涤清祸乱”
虽然杜棋画对于当官没太大兴趣,拿到官牌的一瞬间也是十分激动的,他左看看右看看,爱不释手。
“你可别挂腰上啊!”陈沅骏看他的兴奋样,不由得担心起来,“咱们的身份不能暴露,这官牌只是用来咱内部之间证明身份的,你别挂腰上招摇过市,搞得全天下都知道了特务司。”
“放心放心。”杜棋画将官牌收好,“我可是在朝上听了全过程的,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你领了官牌,就可以回去了,当然,你也可以在这里陪我等着,看看还有没有接到通知比较快的人来。”陈沅骏拉来两张椅子,坐了下去。
“这……又是筛选人又是通知的,不可能那么快吧,你真要在这等?”杜棋画看了看周围,工人们还在紧锣密鼓地干活,似乎直接把他们这两位高官无视了。
“那些工人应该是以为这里是御史台的扩增吧。”陈沅骏顺着杜棋画的目光看去,这些工人汉子也不会管闲事,毕竟干完活才是硬道理,“我肯定要等啊,万一有谁来了,我不在,没个人接待他们,他们要怎么办呢?”
“那你午饭……”杜棋画问道。
“午饭肯定出去吃啊,我不能在这饿着吧。”陈沅骏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杜棋画。
“哦,好吧。”杜棋画撇撇嘴,“那我还是回去好了。”
“慢走。”陈沅骏摆摆手。
出了特务司,杜棋画摸了摸怀里的官牌,感觉一种很奇妙的体验涌了上来。
“我居然当官了?我现在是四品大官。”杜棋画喃喃道,“可是我连我要干什么都不知道,特务司都没建好,工作任务还得过几天才会下来吧……”
杜棋画在大街上走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从他身边流过。
“他们可不知道,刚刚有一位能够彻查他们每个人的神秘官员与他们擦肩而过。”杜棋画想着,忍不住昂起头。
“大人,大人!杜大人!”身后传来尖锐的嗓音。
杜棋画心中一惊,连忙回头看去,却发现一位气喘吁吁的老太监朝他赶来。
老太监跑至跟前,弓腰扶膝大喘气,还未开口,被杜棋画拽到一旁。
“嘘!你这宫里人难道也什么都不知道吗?怎么在大街上这么招摇地叫我?”杜棋画抱怨道。
“唉呦,杜大人。”老太监揉了揉胳膊,“您穿着这身衣裳还想低调?谁看不出来您是富家子啊?这宫外面又没人知道您那官职,还怕喊吗?”
杜棋画搓着下巴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理,赔笑道:“公公担待,棋画刚刚就任,心里面不由得激动,做不到公公这样冷静思考。”
“唉……”老太监没接话茬,转而说:“杜大人,陛下传令,让您进宫议事。”
“啊?我?”
……
八哥静静地立在杜棋画的肩头睡觉,破败的老道观中,只有杜棋画无眠。
门外层层叠叠的树影挡住了山下的叶子村,但话说回来,即使是开阔视野,没有一点灯火的村落又如何吸引目光呢?
“为什么呢?”杜棋画思索着,“为什么要把凝公主偷出来呢?一个药童,一个宫女,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他们得到了什么?得到了死无全尸的下场?动机是什么?报复皇家?可是皇家失去了什么?他们没有失去天下,没有失去国力,没有失去继承人,甚至没有失去凝公主——她活得好好的。为了让皇家人以为自己失去了一名成员而悲痛,就把自己的性命抛弃了吗?谁从这件事情上得利了呢?谁会从这件事情上得利呢?”
一团幽幽的火焰飘来,被杜棋画剑指一点,便如同烟火般消散。
“明明是一件大事,却连动机和目的也没有……究竟谁需要做这种事呢?”杜棋画眯着眼,幽蓝色的光点在夜空中渐渐黯淡下去,又一个小鬼魂离开了这个世界。
身后响起了窸窣的声响,阿怜醒了。
“怎么了?睡得不舒服吗?”杜棋画没有回头。
短暂的沉默后,阿怜的声音响起:“心里有事,睡不踏实……”
“点穴的时间应该已经过了,你来陪我看星星吧。”
阿怜没有回应,过了一会,走到门前,和杜棋画并肩站着。
夜间的风拂过她的发尖,她扭头,看到了杜棋画肩头的八哥。
“这只八哥……”阿怜试探着问道。
“嗯,就是啄你的那只。”
“为什么啄我?”
“又不是只啄你。”杜棋画翻了个白眼,“这八哥我养了四年,四年里面全叶郡跟你一般岁数的女孩被啄遍了。”
“它没被人给打死?”阿怜嘴角抽了抽,她本来想说杜棋画怎么没被人打死。
“我养的鸟,怎么会随便被打死?你和它单挑,允许你用武器,那你还打不过它呢,别小瞧它。”
“你让它到处啄人,是为什么?”阿怜没有理杜棋画,接着问道。
“验血,用来找你。”
“我……”阿怜抿了抿唇,“是因为我是那个‘凝公主’吗?”
“嗯?”杜棋画瞪大眼睛看着阿怜,“你怎么知道?”
阿怜看着杜棋画,如同看着一个傻子:“你点我穴之后自己说的:‘凝公主,得罪了’,你忘了吗?”
杜棋画呆愣着,看看阿怜,看看八哥,又看看看不见的叶子村:“我说过?”
“你说过。”
杜棋画咂咂嘴,尴尬地不再说话。
“所以……我是公主,对吗?”
“嗯。”
“皇帝跟我……”
“亲兄妹。”
“你说的都是真的?这种不着调的话很难让人相信,这太玄乎了。”
“公主殿下,您如果不信,您就不要用看垃圾的眼神看我好不好。您要么就以公主的姿态来蔑视我,要么就以庶民的姿态来恐惧我,您一边还在怀疑自己是庶民,一边早早地把我看扁,我很难受的。”杜棋画无奈地说着。
阿怜盯着杜棋画看了一会,垂下眼眸,脚尖点着地,说道:“我其实能感觉到这一切都是真的……只是,感觉和理智太冲突了。任何人遇到这种事情,理智上都会觉得是假的,不是吗?十几年一直生活在小村子里,皇帝什么的只是一个遥远的虚无缥缈的名号。突然一天半夜被人劫走,还被告知自己是皇帝的妹妹,是‘凝公主’……这些事情发生在现实中,很难让人接受。”
“但事实就是如此……”杜棋画将剑从腰间摘下,抱在怀里:“等你回到皇宫,就不会怀疑了。另外,叶子村是个大村子。”
“你到底在关注什么?”阿怜问,“算了,那你能告诉我,我为什么会被带出皇宫吗?”
天边已经泛出一抹鱼肚白了,杜棋画眺望着那圣洁的天际线,打了个响指,八哥瞬间醒来,飞到了高空,在两人头顶盘旋着。
“走吧,路上聊。”杜棋画侧着头,看向阿怜。
“我还是没有选择的权利,是吗?”
“是的,还望公主见谅。”杜棋画抱拳作揖。
……
皇宫——烛应宫,乾殿,皇帝办公之地。
“杜爱卿平身。”濮阳逸合上奏折,微笑着看着杜棋画。
“你可知道朕为何唤你前来?”濮阳逸问道,示意左右宫女退下,殿内只剩两人。
“微臣愚笨,不知陛下用意。”杜棋画哪里遇到过这事,吓得大气不敢喘。
“你别那么拘谨啊,我和你同岁,杜家和我濮阳皇族亦关系密切,何必这样?我让下人们离开,一方面是不让她们听些不该听的,另一方面就是想让你自然点,你怎么还更紧张了?”
杜棋画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闭嘴。
“唉,算了算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濮阳逸摆摆手,“我叫你来是有正事的。”
“陛下请讲。”
“朕年幼时,这宫内曾经发生过一次大事……”
……
大雨倾盆地下着,丝毫没有停下的欲望。
一队禁卫军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向烛应宫正门——金乌门,他们是换班的禁卫。
可当他们走近时,却发现本该把守金乌门的禁卫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的口鼻都被积水淹没也没有反应。
“敌袭!敌袭!”领头的禁卫瞬间反应过来,大喊着,分配自己手下的这一小队人干活。
烛应宫瞬间沸腾起来。
混乱中,人们发现,凝公主不见了。
被惊醒的皇帝在禁卫的簇拥下听着外面的汇报,眉头不由得紧皱:“清点宫中人数!禁卫把皇宫和京城都围起来!带一波人去找凝儿,挨家挨户、翻箱倒柜地找!找不到以死谢罪!”
等混乱渐渐平息时,已经是白天了,云层薄了许多,雨也要渐渐停下了。
“陛下,”太监总管上前说道,“宫中人数查点完毕,少了个服侍凝公主的宫女。凝公主殿内当时有奶娘在,但现在还是昏迷不醒。”
“陛下,”禁卫军首领上前说道,“把守金乌门的禁卫八人全部昏迷,才使敌人入宫。现在已派十万禁卫军封锁京城,驻守城墙每一处,另有五千禁卫军在全城搜捕,但并无所获。”
“陛下,”太医院御医上前说道,“昏迷的九人已经检查过了,其中有三名禁卫军士兵溺水身亡,剩下的人并无大碍。昏迷原因尚不得知,但太医院一名药童消失不见,微臣怀疑是他用药迷昏了禁卫军和公主奶娘。”
皇帝听着心烦,摆摆手让他们退下。
“派人出去找……”皇帝下达了他现在唯一能下达的指令。
然而,皇帝再也没有找到凝公主。
后来,皇帝放弃了找凝公主。
只是,皇帝不知道,那天混乱的雨夜,被惊醒的太子濮阳逸,在混乱中听到了自己妹妹消失的事情,他冲出东宫,发了疯地找,却连应该往哪里找都不知道,只是在暴雨中痛哭,被太监和宫女们拖拽回了殿内。
……
“朕从来没有放弃寻找朕的妹妹。”濮阳逸说道,“朕继位后第一件事就是翻看以前的文案记录,发现父皇那会派出去的密探搜寻的结果基本指向叶郡,虽然父皇最终也没有找到凝儿,但朕不会放弃,既然当时有线索,就说明凝儿大概没有被杀害,朕要找回凝儿。”
濮阳逸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心情:“这件事如今已过去十年,凝儿若还在人世,现在应当是十二岁的少女了……”
杜棋画听完,心中了然:“陛下想让臣在叶郡找到凝公主?”
“正是,朕给你五年时间,若是找到了,重重有赏;若是没找到,也算是了结了朕的一个夙愿。”
杜棋画还没有回应,濮阳逸便接着说道:“朕会把所有线索都交给你,另外,这是金乌之羽,乃我濮阳皇族世代传承神物,需要我皇族之血方可使其显现,朕现在将它给你,用来助你寻找。”
杜棋画看着濮阳逸手中如太阳般耀眼的金羽,犹豫着接下。
“朕等你的好消息。”走出皇宫,濮阳逸的声音仍留在杜棋画耳边。
……
杜棋画牵着马,阿怜骑在马上,八哥停在杜棋画左肩上,两人一禽一兽在路上漫步。
“然后我就在叶郡找了整整四年。”杜棋画说道,“其实这过程中我还干了许多行侠仗义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江湖人士。不过这样也好,我身为特务司长领,旁人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反而想干嘛就干嘛,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把儿时愿望完成了,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阿怜听完杜棋画讲述的全过程,皱着眉头问:“一个宫女和一个药童?他们偷公主干嘛?”
“这我也想不明白,你醒来之前我还在想这事呢。”杜棋画摇摇头,“先不说别的,你真不会骑马吗?”
“我从来没学过,你为什么觉得我应该会骑马?”阿怜反问。
她骑着的这匹马是杜棋画唤来到,应该是早有准备,只不过她不会骑,只好这样由杜棋画牵着慢悠悠地走。
“算了,等到了轻水镇给你备辆马车也不耽误事。”杜棋画摘了一棵草茎,叼在嘴里。
“轻水镇?咱们不去百叶城吗?明明百叶城更近。”阿怜抱着马脖子,扭头问道。
“咱走得太慢了,如果在百叶城就休息的话,可能被你村里人找来,直接去轻水镇,等你村里人在百叶城找半天找不到人想换地方找的时候,我们早就离开了。”杜棋画晃着脑袋说。
“你别以为我会夸你聪明。”阿怜愤愤地说着,“你嫌慢倒是扛着我跑啊,你不是很厉害吗?把我带到道观的时候跑得多快,现在嫌慢了?”
“我可不想死,”杜棋画用力嚼了两下草茎,“谁知道你回皇宫会不会给陛下添油加醋地讲,我现在少碰你一下都是赚。”
阿怜翻了个超级大白眼,把头扭向一边,不再理杜棋画,转而思索着怎么偷偷跑走。
他们已经偏离了去百叶城的路线,转而绕去轻水镇,路过一片树林时阿怜突然开口。
“我肚子不太舒服,去树林里方便一下。”
“嗯?哦。”杜棋画满不在乎。
阿怜没走两步,突然觉得不对劲,抬头看去,发现那只讨厌的八哥在她头顶盘旋。
“喂!”阿怜喊道,“让你这只坏鸟走开!”
“首先,我的鸟是好鸟!”杜棋画头都不转一下,“其次,你还怕一只鸟偷窥你吗?”
“这家伙肯定知道我要跑,”阿怜皱着眉头,思索着,“不过我既然是公主,动动脾气应该也行吧?”
“我不管,这鸟坏得很,它在我就不舒服,你赶紧让它回去,这是命令!”阿怜叉腰说道。
“我嘞个高贵的凝公主啊……”杜棋画小声嘀咕着,阿怜虽然听不清,但也知道他不会说什么好话。
好在那只八哥也确实离开了,阿怜兴冲冲地跑进树林。
“你知道我要跑,那我也不和你藏着。”阿怜进了树林就七拐八拐地狂奔起来,边跑边想,“你最好把我抓回去,哼哼,要不然我但凡见着个活人,也要把你劫持少女的事情抖搂出去。”
阿怜一口气跑了好久,感觉自己已经进入了树林的最深处,她在一条小河旁坐下,洗了洗脸上的汗,躲进灌木丛里休息。
“可恶,太久不锻炼了……”阿怜揉着腿,自言自语道,“在家里除了端盘子以外基本不干活……早知道多去和猎户大叔一起进山练练脚程了。”
歇了一会,阿怜准备接着往前跑,正要起身时,却发觉有个不正常的阴影飘来。
“公主,要不要我再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杜棋画御剑飞来,看向下方的阿怜,“太尉首席弟子,特务司叶郡长领,剑宗九剑第九剑——对弈,杜家,杜棋画。”
“我就应该在乡亲们骂街的时候仔细听听,现在落得个骂都不会骂的境况……”阿怜望向空中的杜棋画,面无表情地说道。
“公主,咱们接着赶路吧?”杜棋画笑嘻嘻地说着,并不理会阿怜的死人表情。
很快,阿怜就回到了熟悉的马背上,两人一禽一兽再次启程。
“你刚刚的自我介绍……”阿怜回忆着杜棋画当时得意的嘴脸,不由得嘴角抽动。
“怎么样?很帅吧。其他人可听不到完整版,毕竟特务司叶郡长领的身份得保密。”杜棋画叼着一棵新草茎,得意地说道。
“很蠢。”
“呃?”
“不过还是挺有意思的,比如那个剑宗九剑,是什么?”
“那个啊……”杜棋画想了想,说道,“我本来拜师太尉,受国师赏识才入的剑宗门下。虽然我自己感觉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和太尉学习,但还是莫名其妙地成了剑宗最强的九人之一,获得了九大仙剑之一的‘对弈’。剑宗高手都有自己的宝剑,在外以剑名代人名,我自然也可以称呼自己为‘对弈’。对了,我之所以为第九剑,并非我实力排在第九,而是因为我年纪最小,加入最晚,‘对弈’是第九柄被人持有的仙剑,你可别小瞧我……”
阿怜听着杜棋画的夸耀,思绪却回到了和叶文一同读书的日子里:“……厉害的人类修士,他们被尊称为仙,但肯定没有变出来一个村子的能力……”
“你这种人就是百姓口中的‘仙’吗?”阿怜问道。
杜棋画显然没想到会有这种问题,迷惑地看着阿怜,想了想,说道:“倒也会有人尊称我们为仙人……不过我还是更像个侠客吧,剑宗除了九剑以外都是经常露面的角色,像是一种特殊军队,没什么神秘感,九剑里面我有官职,也谈不上仙人的气质,不过其他八剑偶尔出关一下倒确实有仙人的风采……至于道门,他们高层倒也是不露脸的角儿,可能会是人们口中的‘仙’吧……”
阿怜没有回应,她一直生活在安稳平静的叶子村,每天的生活都是平凡的,皇帝、国师、太尉、剑宗、道门……这些词她都知道,却又都不知道,好似虚无缥缈的幻象一般,影响不到她生活的一丝一毫……现在这些事物突然全部闯入她的生活,总让她感觉到一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切,好似她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样——外面的世界和叶子村那一隅的世界完全不同。
“哦,快到了。”
地平线上隐约露出一座城墙——轻水镇,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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