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朝的县分为两级,万户以上为大县,其长官称令,万户以下为二级县,其长官称长,因为朔朝人口多,二级县的数量少,县长总览一切权力。丹城县属大县,不仅仅是人口多,更是因为丹城县面积大。

丹城县紧挨着下允江,航运便利,带来了人口的同时,便利了经济的发展,除了郡都信洛,就属丹城县的规模大,按道理来说县城总应有城墙,这个县倒很独特,往里走,看房屋多了,便知道来对地了。

许自用只身一人来到县城,这次来一是卖书,二是卖布,许母很勤劳,织的布已经够今年所需上缴的数量了,除了自家穿衣要用的,剩下的便让许自用拿到县里去卖,得些钱财,再去买些粮食。

他背着箱笼在县里到处逛,上次来是因为要考试,不能乱了心绪,县里的面貌都没怎么看,虽说只看了一些,却足以让他震惊,这次来终于可以一饱眼福。

没管正事,径直往西南方向去,途中不断揣想下允江的模样,越往那里去,人越多,稀奇事也就多了,表演杂耍的,把戏的,统统有,本来这些人已经够多了,再加上路边的小摊道路早已水泄不通。

要不说丹城县繁华呐,楼阁数不胜数,花样繁多,有些还通过通道连接,几乎每个建筑挂着红灯笼,引得许自用啧啧赞叹,“不枉来此啊。”

又继续抬头往上看去,一座楼阁引起他的关注,这座楼与众不同,突出的就是一个高,可以说鹤立鸡群,倒显得其它的建筑矮小了,许自用常听他人说看到这座楼就说明快到下允江,心中的期待更加翻涌。

下允江不愧是天下第一江,一条江把两岸隔成不同的风貌,若是体会一下左右两岸的阁楼,看到的风景完全是天壤之别,左岸是人声鼎沸,载歌载舞,声名鹊起,让人尽想功名利禄,右岸则是空山林多,柳绿覆山,鸿雁高飞,让人尽享自然之美,不过在这其中,唯有一座阁楼显得不够和谐。

许自用不仅能看到,也能体会到此中深意,左右两岸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态度。望着帆船消失在视线中,流入东方,心中大兴,当即作诗一首:

千帆游尽,周水千里

兆日束空,星罗点缀

古今多事,不胜鸿雁

空山木下,坐看东流

“船家,去往右岸需要多少钱啊?“许自用没看船家,而是望着江右岸说道。

船家看着他:“就你一个人吗?”

许自用还是没看船家,“对。”

“三百文钱。”

“三百文钱?”许自用顾不得看风景了,颇感震惊看向船夫,“一斗米二十钱,你这相当于问我要十五斗米,也太贵了。”

船家嫌弃说道:“没钱?没钱你看什么风景,还吟诗,显得你了,去去去,一边去,别打扰我做生意。”

许自用回怼道:“我吟诗和我没钱有什么关系?”

“有句话说的好,有钱的王八席上坐,没钱的君子下流胚,来我这儿的人,伸手那叫一个阔绰,给你三百文钱,算是个便宜价了,我说五百钱,别人都不坐,倒不是因为贵,而是太便宜了,怕脏了自个儿的身份,我看你这身打扮应该是个读书人,再细看应该是个没钱的读书人,小子,甭管你今后怎么样,只要你有钱那就是爷,诗吟得再好,也说不出个钱来。”

许自用强撑着说:“那我至少还算个君子呐。”

“君子?我就认你是个君子,可王八在席上坐,君子下流胚啊,君子不如王八。”

许自用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忽地,来了一个人,搂着一个大约二十岁的女人,那男人看着至少有五十岁,女人生得漂亮,男的长得一言难尽,有些不太方便。

“爷,里边请“,男的随手掏出二两银子,船夫赶忙低头去接。

“二两银子啊!“许自用的内心直呼,”全家人一年要吃将近十五石米,一斗米的价格是二十钱,十斗为一石,一两银子是一千钱,十五石米就是三两银子,人家坐一次船就掏了二两银子,全家人风吹日晒,拼死拼活,到头来,快要抵不上人家随意的一次消遣“,许自用怔住了,为何人与人的境遇相差那么大,有些自卑自己的出身。

船夫:“好好挣钱吧!看看人家。”,说完也不管许自用,驾船去了。

许自用呆呆地望着船离去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往后退了一步,好像很讨厌这条江了,他开始怨了,怨自己的出身,怨这世间的一切。

眼中竟生出了泪,或许是不想让路人看到,不时地左顾右看,眼泪却还是流出来了,他也没哭,只是把头埋得低低的,离开了这个令他伤心的地方。

许自用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完全没了心情看这街景,因为这一切都不属于他,他是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人。收了心绪,顾不得感概,因为还有事做,还要为生活奔波。

“先去卖布吧”,许自用看着诺大的县城和拥挤的人群,不断去寻找商户,终于找到一家看起来规模很大的绸缎庄,不过许自用内心有些忐忑,自己这布是粗布,质量低下,不知道是否能卖个好价钱。

“您里边请”,刚一进门那位伙计就上来毕恭毕敬的说着。

“您好,我想看看这布能卖多少钱?,您给掌掌眼”,边说边从背后的箱笼中拿布。

“您这布是粗布,价格可能不会太高”,伙计说着摇了摇头。

“能有一百钱吗?”

伙计刚想回答,却看许自用有些书生气质,怕接下来的话伤他的心,不敢多言,“我只是个伙计,看布匹这事,总归不太在行,我叫我们的掌柜来看看行吗?”

“那就拜托您了。”

就在等待的时候,许自用看看了周围的环境,虽说较为豪华,却没有客人。

不一会儿,一个看起来有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从里屋出来了。有些不耐烦伙计叫他,刚想发火,一瞧见许自用,便发觉他是个读书人,态度立马缓和,变了一副面孔。

掌柜对着旁边伙计说道:“上壶茶”,转头对着许自用:“您先坐“,同时又指引他落座。

许自用是慢热的人,但架不住掌柜这么热情,只好答应落座。

“掌柜,您这般好客,店铺装修又是这般豪华,为何您的店内有些冷清啊?”

掌柜笑了笑,“您不是丹城县人?”

许自用摇了摇头,表示否定,“我是隆议村的”

“城里的四大家,澄赵常马,您应该知道吧?”

“这我倒是知道。”

“前几天县里的大户,赵家,马家,常家不知为何都搬走了,他们留在县里的生意要么变卖了,要么被强收了,而这些大都归了澄家所有,应该是澄家动用了某些手段驱逐了他们,我与那三家有来往,被牵连了,澄家要低价收我的店铺,我不同意,他们就用某些手段打压我“

“澄家也太不仁道了吧。”

“商场无朋友,更何况世家之间呐。”

“澄家的实力这么强,为何不早收了其余三家。”

“听说澄家有人在定州郡做了高官,官一大便会有权力,这不,三家被驱逐了,不早做,是因为之前没有当上高官。”

“官的权力有这么大吗?

“那可不,咱们朔朝的地方官权力大的很”,话锋一转:“我看您有种读书人的气质,天生的读书料。”

许自用谦虚的说:“言过了,我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我这个人眼很尖的,看人不会错,你以后肯定是个大官,现在怎么样了?”

“县考参加了,结果还未出来。”

掌柜笑得更加灿烂了,“参加了就好,我说过你以后肯定是个大官。”

“咱们先不说这,掌柜的,我是来卖布的,能先看一下我的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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