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碧桃姐姐如此提议,自然是满心松快,赶紧乖巧非常地依偎在她身边去了。

只是若换做平时,不管是我自己有什么难心的问题也好,抑或像今天这样,偶然听说了有关她和隆公子的故事也好,我一定会不予保留地全都拿出来和她商议。

然而此刻竟是不成了,一旦多说,就难保不会牵扯出我在街上偶遇茜竹姐姐的事,万一她们两个私下再聊起来,就更保不齐会泄露那枚荷包的所在了。

因此,多说不如少说、少说不如不说,与其日后惹出麻烦来不好解决,我宁可让眼前这一顿饭吃得稍微寂寞一点,只把弹琴唱歌之类的正事放在桌上一起嚼了一嚼,也就各自回房散了。

……

“你回来了,郁离姑娘。”

九言公子的温晴之语,在我关好房门下一秒钟即刻迎了上来。我抬眼一瞧,桌椅上、窗台上、乃至地面上,都摆满了我替他买回来的各样行李,差点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留给我。而他本人也已经换上了那套新的藏青色无纹箭袖,贵气是因此而降低了一些,可英气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依旧是那般的玉质金相、器宇不凡,令人一望便心生景仰倾慕之感。

“姑娘切勿见怪,在下只是担心,若当着姑娘的面更衣难免两相尴尬,所以就趁姑娘不在时把衣服换下来了。还有这些东西,在下也都拿出来一一细瞧过了,确是费了姑娘的一番心思。只惭愧我素日里未曾做惯整理之事,所以实在有些无从下手,倒让姑娘看笑话了。”

“没事,这有什么可笑话的,人人都有擅长之事和不擅长之事么。也是我疏忽,忘了公子出身官宦大家,必定被人服侍惯了,哪里能亲自动手摆弄过这些呢?”

“姑娘这样说,在下可越发地无地自容了。”

“无妨无妨,这些东西我同你一起慢慢收拾便好。对了,衣服怎么样?可还合身吗?”

“很好,很合身,没想到外面卖的成衣穿起来也不赖呢。”

“是公子你身形标准,我才能顺利买到成衣罢了。只不过想你素日必定穿惯了绫罗绸缎,乍然换了这市卖的料子,还请公子切勿嫌弃才好。”

“姑娘言重了,在下虽自幼衣食富足,却也并不敢长成那等骄奢淫逸之人。更何况眼下情势特殊,姑娘让我打扮得素简一些也是为我着想,因此那些所谓的‘嫌弃’之语,在下是断断不敢有妄言的。”

九言公子在说出最后一句话的同时再次做出拱手之态,我瞧着他莞尔一笑,忽又想起什么似的,从袖口里拿出一块用手帕包好的芝麻蒸饼,递给他道:

“抱歉公子,我晚饭是和碧桃姐姐一块儿用的,所以不便当着她的面打包太多吃食回来。就这么一小块芝麻蒸饼了,你暂且将就着用,或实在不成,提前动用一点儿路上的干粮也可吧。”

“不要紧,已经很好了,多谢姑娘费心。”九言伸手接过的动作很是利落,然而稍一抬头,便可见他正带着一脸的游移与遗憾之色,说:“况且,再过一两个时辰我也就该离开这里了,干粮需得节省些留着路上用,不像这会儿,用这个简单垫一垫倒是正好。”

“……”

我的唇角忽然像有了自己的主意般微微颤抖了一下,可是心却像蒙上了一层浮尘,致使我的所念、所感、所知、所愿皆变得不那么灵活了。直过了许久才意识到,这不过是我早就了然于胸的一个事实罢了——他就要走了。这个半夜三更破窗而入,并叨扰了我一天一夜的陌生男人,终于要将原本属于我的清静与安稳还给我了。

我以为我会说:虽然我对九言公子动了生平第一次的欢喜,但是为了彼此的名誉和安危,他走了我合该高兴才是。

然而真到了这个时候,脆弱如我却只想说:虽然九言公子的离开于他于我都是件幸事,但是我的本心却告诉我,我很可能永远都忘不了他带给我的这份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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