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绍二十六年,春三月,京都镇国侯府的牌匾古朴典雅,无一不敬之,院中景致尤胜,华贵之感嵌入心间,寒梅堂中五人常年一派和气。却无人在意西面落破的蘭苑。

“咳咳!”

“咳咳咳!”

“小姐!小姐!”身着粗糙布衣的丫鬟焦急的喊着。

床上躺着的少女约莫十七八岁,清秀的脸庞满是煞白。嘴里那股铁锈般的血腥味久久不能散去,胸口处犹如排山倒海一般。那少女皱着眉头,硬生生把所有不适都压了下去。

顾雪吟拍了拍丫鬟幽月的手,以示安抚。

她这病都将近八年了,一年比一年更遭罪。其实与其说是病,倒不如说是慢性毒药。总有一天会毒发身亡,现在只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门外渐渐传来脚步声,大抵是送饭的来了。

“吱呀——”那本就不牢固的门被一脚踹开,变得更加摇摇欲坠。

顾雪吟闭了闭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强光,才缓缓打开双眼。

一抬眼便看见那身粉红连衣裙就知道是她那二妹顾柔的丫鬟倩倩。

顾雪吟胸中烦闷之感涌上心头,又似是疑惑和不解,世上怎会有如此无聊之人?

那倩倩如往常一般嫌弃的连一眼都没有看屋内,直接将一个破碎的碗准备放在门口,又像避灾一样快速松开。瓷碗磕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顾雪吟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半晌后,见屋内人丝毫不动,倩倩仿佛被两人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而恼怒了,趾高气昂的说:“切,不过只是空有个大小姐的名号而已!跟我们家小姐比简直差远了!”

旁边一个小丫鬟附和道:“就是啊,这喂狗吃饭,还能在你面前蹭蹭你,冲你摇摇尾巴,给个笑脸。我们的大小姐真是自命清高啊!可这又能有什么用呢?老爷压根不会在意你!二小姐可怜你,让我们来给你送饭,结果连句感谢都没有,装什么样子啊?切,你根本比不上我们二小姐的人美心善!”

说着,那两个小丫鬟毫不避讳的笑了出来。倩倩重新理了理表情,装作严肃的说:“哎呀!碧水你怎么说话的!你这不就是在说我们大小姐啊,是条狗吗?”说着两人大笑起来。

顾雪吟默了默,实在无话可说,毕竟谁能听得懂狗吠。

那两人又阴阳怪气了一会儿之后便走了。

顾雪吟抬了抬眼眸,露出淡淡的目光,深邃而又黯淡,透出她内心丝毫的不在意。

“有病。”那幽月道。

这么多年了,每天送来的饭菜也没多少能吃的,反倒是一个个丫鬟、嬷嬷的嘲讽和犹如看牲畜的眼神,仿佛成了她的家常便饭。

其实她每次听到那些言论,都不由地想发笑,笑从何来?笑他顾靖在自己正房夫人怀孕之时,勾搭上别的女人,但就算自己的母亲已经去了,那个女人也只能是个妾室,区区庶女,也配她计较?

八年前,镇远候的正房夫人顾高氏,因其母族高氏一门涉嫌通敌,满门被灭,一病不起,再加上这位守护黎明百姓且深受爱戴人人夸赞的顾将军,她的父亲,匆匆接回外室,致使母亲郁郁而终!

若是跑到大街上同百姓说,他们所拥护的顾将军是个只顾自身性命,贪图功名利禄,心狠手辣,甚至在宫变之时临换阵营之人,这怕是要被街巷邻里唾骂一生吧!

而顾雪吟也在不久后被歹人下毒,那慢性毒药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她,那年她才十岁,好像体会到了生不如死的感觉。

而顾靖表面请遍数十大夫,实则不过掩人耳目罢了,最终,太医院前来,命保住了。但每每到初一十五,胸口处烦闷难忍,就连胃也如同刀绞一般,一寸又一寸,一年又一年,真想……死个痛快。

她忍受数年苦痛,而她那禽兽不如的父亲却得了个“慈父″之誉称。而顾雪吟,成了天下人可怜与羡慕之人

她就像从未存在的正常人一般待在母亲最后生活的地方,除了那张惨白的脸色,估计没人能看出她病重已久,那模样恰似一阵清风吹过,她都能马上离开这个肮脏的世间。

顾雪吟将思绪收回,轻声说:“幽月,你扶我去外面看看吧。”

“是,小姐。”

主仆二人掠过那老旧的棋桌,径直走向门外。这间屋子本就是背阳而立的西面,在屋内尚且看不清屋外容貌,穿过门后,豁然开朗。到那点微不足道的悉光照射在顾雪吟身上时,她感觉全身上下的筋骨都被一股真气包裹着,令人无比安心,这种温暖的感觉让人贪恋。

她感叹着开口道:“春日竟已至了。”

“是啊小姐,你看奴婢说的没错吧?冬天很快就过去了。”幽月雀喜地说。

顾雪吟不语,眷恋的享受着这一小簇晨光。

初春嫩叶被划出一道浅痕,一颗小石子不轻不重的落在了地上。

顾雪吟抬头看向石子方向另一边的围墙,一位身着鹅黄衣裙,裙边绽放着大片大片的桂花的少女正咬着烤饼,提着烧鸡和桂花酒摊在围墙上。

眼见捉弄被发现,齐灵儿讪讪地笑了笑,接着以敏捷的身手翻了进来。

“雪吟姐姐。”齐灵儿笑着道,那声音干净甜美,为世间少数人有。

她抱着顾雪吟一边胳膊欣喜地说:“今天打猎收获颇丰,可以加餐啦!”

齐灵儿是宁伯侯的二把手齐连山的独孙女,生性洒脱,可爱俏皮,最喜爱进深山野猎,是她的幼时好友。

两人移步石桌,齐灵儿还没坐下,先把桂花酒和烧鸡放在了桌上,然后又起身飞出去了。

幽月正用井水洗着茶杯,一回头看见的便是这位大小姐带着她的丫鬟桂儿又飞了进来,手中提着两只野兔。

此屋主仆二人早已见怪不怪。

倏地,四人手中的动作都停下,骂骂咧咧地声音欲来欲清晰。

顾雪吟将杯中桂花酒一饮而尽,一入咽喉,胃里便热起来了。而齐灵儿和桂儿则飞速收拾石桌,隐于屋后。

顾雪吟将素瑶递来的破旧蓝色长裙穿上,顾谦后脚便怒气冲冲地来了。

一群人声势浩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要被即刻处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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