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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后来带着高文到阿瓦隆酒馆住了三个月——是的,他用自己的领地名称来命名自己的温柔乡。那里有足够多的女人来教导高文如何与女性相处,三个月后高文看女人的眼神是温柔的,但多少透着一丝疲惫。让梅林高兴的是,在这三个月中,他在酒馆的所有开销都由高文付账。唯一的遗憾是,那三个月里梅林都只能吃碎肉。因为香肠店的肠衣早被女人们抢购一空。

侍卫并不是侍从,而骑士担任王后侍从,实际上承担的职责更少,只需要在不外出征战的日子里到花园中散步,偶遇,随后陪伴一会儿。毕竟,居住在城堡里的王后会有什么危险呢?但亚瑟王并不这么打算。他出征时不再经常带着兰斯洛特,反而叮嘱他多讨好王后。亚瑟甚至不介意兰斯洛特向桂妮薇儿表白,这种无伤大雅的求爱或许能够让王后心情好些。如果兰斯洛特愿意死缠烂打,那就更好了。

亚瑟希望兰斯洛特今后的主要任务便是服侍桂妮薇儿,一方面是出于对这位王后的畏惧,另一方面也是对兰斯洛特在战场上表现的不满。他太强了,总是把敌人直接杀死,没有接受投降的机会,也没有谈判的机会。这与亚瑟王的仁慈形象相去甚远。

兰斯洛特的勇武之名来自他的骑术和枪术。他和他的黑骏马敢于冲击其他骑士都望而却步的步兵盾阵和枪阵。每次冲击前,兰斯洛特会用一块黑布挡住马的眼睛,好使它不知畏惧地向前。在接近敌阵的时候,他的枪尖总是能以最细微的动作,将敌方所有的枪尖瞬间拨开,而战马便不伤分毫地突破阵型。如果遇到两层或者三层的盾阵,兰斯洛特会让战马高高跃起,踩踏在盾牌和头颅上直接快步来到盾阵后,敌方骑士的武器还握在扈从手中时,便被他刺下马来。由于他和他的战马在盾阵上行走时,盾面反射的阳光会呈现湖光的波动,因此战士们也认为这是兰斯洛特被称为“湖中骑士”的原因。

兰斯洛特很少用剑,他在战场上拔剑通常只是砍下另一个骑士的头颅,并不以之作战。决斗时呢?哦不,没有人真的见过他决斗,谁想和兰斯洛特决斗呢?因为没有必要用剑作战,兰斯洛特上战场时干脆不带盾牌,好减轻重量。这样一来,他的剑术越发被神化,人们都说他的剑术远在他的枪术之上,不需要用盾的双手握剑姿势甚至能劈开巨石。亚瑟王曾多次问起兰斯洛特的剑术,后者只是平静地说,骑士应该在战场上为他的王杀敌,而战场杀敌,长枪已经足够了。他告诉亚瑟王,自己的力量不如兰马洛克,不如亚瑟,也不如高文,但是枪尖上的力量实则来自战马的跑动,骑士需要做的,是将枪尖灵巧地摆放在正确的位置上。

亚瑟王并不满意兰斯洛特的回答,因此最终没有将自己最珍爱的太阳圣剑赐给兰斯洛特,而是赐给了第三席的高文。高文为了这把圣剑,特意将铠甲和战马都换成了耀眼的白色,于是有了“太阳骑士”的称号。亚瑟王赠给兰斯洛特一把可以单手持握得剑,那是梅林唯一一次清醒时赠给亚瑟王的武器。梅林说,这才是真正的圣剑,湖中仙女施了魔法,因此可以称之为“湖中剑”。亚瑟王不喜欢这个名字,也不喜欢这纤弱的剑身,因此依然使用自己的石中剑。在湖中剑被赠给兰斯洛特之后,他终于被整个王国称为“湖中骑士”。

桂妮薇儿也不信兰斯洛特的说辞,她要向兰斯洛特学习剑术。她命令兰斯洛特每天必须有一个午后或者黄昏来向她传授用剑的技巧。桂妮薇儿并不是一个健硕的女人。她的身材高挑,四肢修长,但是纤细的手臂却十分有力,能够挥动兰斯洛特的单手剑。她的手腕比兰斯洛特更灵活,挥动起来的剑几乎看不见剑刃。兰斯洛特真诚地赞美自己的王后,却遭到了王后的斥责。

滚,哄我开心。

兰斯洛特跪下道,我的王后,我不敢对您有任何隐瞒。您如果希望学习我的剑术,我请求在隐蔽的室内向您展示,不能有窗户,也不能有别人在场。

好。

他们依然会在午后到花园里练习单手剑的挥舞,但是到了晚上,在宫娥们的洗衣房内,他们会有另一场训练。桂妮薇儿的贴身宫娥妮慕在外守候。当妮慕打理好一切退出房间后,兰斯洛特从斗篷下抽出了第二把剑,那是一把短剑,长度与罗马剑相似。

——兰斯洛特使用两手剑。

两手剑士历来为骑士所不齿。他们双手各持一把剑,一长一短,不持盾,甚至不着甲。他们放弃防护,单纯追求速度和杀伤,且速度极快,通常不在战阵中出现,作为游击者偷袭敌人。双手剑士很长时间里都是骑士们的噩梦。直到不列颠岛上大量的铁矿被开采,厚重的铠甲包裹全身,单手剑的劈砍力度终于无法伤害到骑士,这个群体才终于从战场上淡出。

兰斯洛特不愿展示自己的剑术,他不想失去骑士们的尊重,所以额外练习了枪术。两手剑术当然可以伤害到骑士,因为铠甲的缝隙处都是人体的要害,只是需要够快、够准。桂妮薇儿显然精于此道,不到一年的练习,她的技巧已经超越兰斯洛特,可惜力量不足,暂时不足以将剑插入铠甲的缝隙。但是作为一名高贵的女士,作为一个王后,她终于拥有了与自己眼神相匹配的武艺。

所以,当然应该赠礼表达谢意。桂妮薇儿会在羊皮纸上写一些诗句赠给自己的侍卫。她告诉他,这是一些祝福的咒语,或者一些上帝的福音。兰斯洛特则将它们一一缝在斗篷内侧。可事实上,桂妮薇儿赠给兰斯洛特的每一句都是情诗。有哀伤的,有热烈的,有真切的求之不得,有幻想的长相厮守。骑士并不识字,也不能读写。桂妮薇儿就这样小心翼翼地将心底的爱情伪装成独白,肆意表达却秘而不宣。她多么希望兰斯洛特按照骑士们恶俗来向自己表白,可是她没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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