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微微一笑,儒雅之气尽现:“妖君道听途说罢了。老朽虽不世出,但若是有妖物为祸人间,老朽便是拼着一把老骨头,也要为民除害。”

听听,这才是仙风道骨,这才是人间正道。

任他凡事清浊,我自不负生民。

宁折川突然想到了爹,清廉了一辈子的大司农大人,至死都怀着一颗赤子之心。

他是赤诚的,不然也不会让娘动心,甚至非他不嫁。要知道当年爹只是一个清贫小官,为生活甚至不惜躬耕南亩,也是娘嫁给他之后生活才慢慢变好的。所以宁折川此刻看着这位老先生只觉得格外亲切与敬佩。

然而作为妖的凤海妖君就不一样了。他嗤笑一声,举起手腕,向老头子展示腕上完好无损的封印:“瞧您紧张的,封印还在,我可是一个人也没杀。”

凤海妖君微笑道:“而且,您与其关心我,还不如关心一下您什么时候入土。”

他语气平静,分明是笑着的,可是宁折川却感觉到他生气了。

“是吗?那凤海妖君为何要向凡人施法?”老者眼风凌厉地逼问道。

老者顿了顿,道:“而且现在这里面,已经有人死了,而且不止一个。”

凤海妖君却轻松地笑了:“这可不关我的事了,人类的心思一向难测,本君怎么会懂?”

“可妖君在其中推波助澜了不是吗?妖若是沾上了太多凡人的因果,成仙时的天劫怕是不会轻。”

“那又如何?原本成仙也不是本君的意愿,本君的愿望应该是为祸人间才是。”妖君拿出他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试图激怒这位长者。

成仙是所有草木妖灵的愿望,只要成仙就能逃脱轮回、与日月同寿,他偏偏不想追寻这大道。

他眷恋这红尘的浮华,仰慕人的七情六欲。

老者并没有被他的三言两语激怒,然而看他的眼神却多了些无奈与怜悯,如佛看众生皆苦,惋惜地说:“妖君为何执迷不悟,如此非要与缁胥为敌吗?”

“是又如何?本君看你们不爽很久了,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以绝后患。”

“如此,便留你不得了。”

说罢老者祭出自己的剑,瞬间冰雾弥漫四野,几乎冻疼了人的眼睛,就连嘴里呵出的热气都在瞬间化为冰粒。

“九霜寒剑。”

相比起来,凤海嚣却连一把趁手的兵器也没有。

凤海妖君却嗤笑道:“凭一人一剑就想取我性命,掌门是不是太过自信了?”

凤海妖君逆寒而上,抬手间,浑身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压得人难以喘息。宁折川大口喘气,仿佛要窒息一般。

温掌门凄然摇头:“我本无意取你性命。”

“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凤海妖君敛去笑容,法术变换出万千妖刃向那人袭去。

他一出手,宁折川就仿佛看到的结果。

她眉心一皱,几乎就能预料到这位气势汹汹的大妖怪会输了。尽管他二人气场不相上下,凤海嚣的法术也并不逊色,可他们对战的时候凤海妖君的气息却乱了,或者说在他们对上的那一刻就已经乱了。

而反观那老者,我自岿然不动,如梅花吐蕊,徐徐不疾。他很是稳当,甚至能从妖君凌厉的攻势中寻到那一点微不足道却致命的破绽。

然后全力一击。

凤海嚣的身形开始动摇。

宁折川看着那老者,从容不迫、风骨自成,仿佛天上上一抔清白的雪,称得万物卑微如泥。

看着看着,突然生出一丝气愤。

说“留不得”的是你,说“本无意伤你性命”的也是你,为什么连说话都这样娓娓动听、悲天悯人?是不是只要有权力就可以随便主宰别人的生死、掌控别人的命运?

是不是妖伤人天理不容,而人杀妖却天经地义?这人间的险恶,这人性的善恶你们漠然无视,而妖只要有错便要赶尽杀绝,你算什么君子?

刹——

剑刃刺穿了凤海妖君的左肩,血染红了那片衣袍。

宁折川冷冷地凝视着这一切,看着紫色的衣袍浸湿血液,变成深沉的暗红色。

那位不可一世的妖君被打得跪倒在地、俯首称臣,终于折下他的骄傲,那张好看的面容染上鲜血,显得格外妖异,如同盛开的罂粟,越发刺得人眼痛,然而他却笑了。

“你终究还是要杀了我。”

那是一个宁折川看不懂的笑容,像是抱负得逞的快感,轻蔑而嘲讽,却又无比绝望。

温掌门眼中容不下这般凄然与绝望,他别过脸说:“妖君自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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