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早,只消正月,那膨胀得像要炸裂开的花骨朵,借着灿烂的春光,就悄悄吸引着寻来的蜜蜂,围着它飞舞旋转,把嘴、把腿伸进含苞欲放的花瓣层层叠叠的缝隙里,以尝春天的第一口芬芳。池塘里的水,冬天也未结冰,但是阴沉着脸仿佛欠了它一个春天。只要春风一吹,它就绽开的笑颜,水上涟漪与池边杨柳相互逗弄着,耐心且喜悦地静等热烈回归。不远处的墨绿色的山,能从光线里隐隐感受到绿开始占上风,把墨色往深里往脚下压去。
当大自然滚滚流动的能量储蓄好,它就不会不发。当年轻的身体和心灵里的生命力暗暗滋长时,他也会或热烈或轻柔,或急切或缓慢地释放出来。
除了那些直接、真诚、莽撞的表白之外,还有一些同学学会了弯道前行。渴望接触,渴望交往,渴望与异性在一起的一切活动。生命从初始之日就在每个人的身体里埋藏了密码,所有人需要通过寻觅才能发现与自己同频相调的人,这个寻找的过程会从一些奇奇怪怪的表现中体现出来,比如义结金兰。
一天傍晚,同桌孔伢回到座位上,身上还留着舒肤佳的香气,带着他那招牌的笑容,眯眯着眼睛跟巴娃讲:“哎,同桌,我跟你讲,我们班有一个男生想认你做姐。”巴娃,一边写作业,一边侧耳听着,以为又是一些谁喜欢谁的麻烦事。待听到孔伢这样一讲,倒是觉得新鲜,忙问:“谁呀?”“亮。”孔伢说。“为什么?”巴娃停止写字,侧头问同桌。孔伢仔细打量着巴娃的脸,看看有没有以往生气的样子,觉得安全,淡淡地说道:“说你长得像他的姐。”“哦?亮?”巴娃若有所思,重又拿起笔开始写作业,进入晚自习的状态。后来,也再无任何消息。
直到巴娃妈妈听别人讲,在食堂吃饭不划算,有租金,饭菜要么会贵一点,要么会差一点,于是,把巴娃吃饭地点改在了校外的一个小饭馆里。当时,大家吃饭都是家长把钱交给老板,老板会准备一个记账的本子,一个人一页,吃一次记一次,写日期并签字。后面,一个月吃完了,家长再来交钱,赶上家长一时没顾上过来,老板也给赊账,记好一把再算。为了多赚钱,老板每次也会做好几个档次的菜,大锅菜素、油少,最便宜;小炒素的贵一点,油水、口味好一些;最贵的是,炒菜里会加肉丝,青菜杆炒肉丝、辣椒炒肉丝、茄子炒肉丝、木耳炒肉片等等,量并不大,但是真的很香。巴娃,以及很多女生,是很少端一盘小炒吃的,都是老板大锅里窊一大勺子浇在饭头上,连汤带菜地吃,饿,所以也很香。
常常去吃饭,都能碰到班里的亮,他与其他人不同,行为不莽撞,但是声音响亮。一进饭店,总是大声地问:“老板,今天有什么菜?”老板是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瘦瘦的,看起来不苟言笑,实质上笑起来也很不好看,一副勉强的样子。但是他见到亮这样的男孩子的时候,还是非常喜欢的,总是堆上笑脸温柔地回答:“你自己看,喜欢吃哪一个?拿。”案台子上,摆了几排小盘子装的炒菜,特别饿的时候,巴娃常常不去看那些菜,直接拿碗盛饭,让老板浇菜。先扒拉上几口,别人吃得再好,也不关自己的事了。
一看见亮,就是一个家境比较好的孩子,吃得不错,穿得也漂亮。时间流淌,巴娃关注着亮,这个听说想要做自己弟弟的人。但是亮却与女同学保持着良好的距离。直到有一天,巴娃刚吃完饭,准备回学校的时候,亮一下子喊住了巴娃:“你等一下,我找你有点事。”巴娃停下脚步,等着他说她已经知道的事情。缓缓地,只听亮说:“B说喜欢你,让我把这封信给你。”巴娃有些意外,“B是谁?”“老板的儿子。他回家吃饭,所以在饭店你看不到他。”亮解释道。“哦,”巴娃应了一声,不可置否,“知道了。”正在转身要走的时候,亮快步跟上说:“我受他所托,告诉你。但是,你不要理他,他一个小混混,没什么好的。”巴娃也很无语,既然他不好,为什么还要帮他做这种事。因为跟亮也不熟,虽然是同班同学,所以想的话并没有说出来。而是,直接转身走掉,信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就是。
说也奇怪,只是那么一次,巴娃后来并没有受到饭店老板儿子的骚扰,有时在饭店遇到也只看看。有一回,巴娃端饭的时候不小心把筷子弄掉了地上,他眼疾手快地帮着捡了起来,递给巴娃时,说道:“哪,给你,亮姐姐。”巴娃心里一惊,“亮姐姐?”虽然听说过这件事,但这个当事人可是完全不知情啊。也是在那天晚上,亮找到了巴娃,说了一直以来巴娃好奇的事情。
亮个子不高,但身材微魁梧,方面大耳,皮肤有点黑,是一个浓眉大眼,唇口齿白的有些漂亮的男孩儿。尤其是那双眼睛,闪耀着明亮聪慧的光芒。大半年的同学,虽然没有交集,但是亮的学习,与同学相处情况,巴娃还是大致了解一些的。自习后,趁着巴娃还没有收拾好东西,亮一下子坐在了前排的座位上,开口问道:“你愿意做我姐姐吗?”巴娃愣着,问了一直想问的话,“为什么?听说你讲我像你姐,为什么还要姐姐?”只一下子,亮的头深深地低了下去,过了好久,仿佛才想起来自己来找巴娃所谓何事一样,缓缓地抬起头来,问巴娃:“你有没有觉得,我俩长得很像?”“很像?”巴娃在心里嘀咕,“有吗?”“我们俩都是圆圆的脸,都是大大的眼睛,都是有点厚的嘴,还都是短粗的身材……”他自顾说道,巴娃却有些不高兴了:你才是短粗的身材呢,校服那么肥。歇了歇,亮继续说道:“我跟我姐就长得很像。”“哦。”巴娃敷衍。“但是,三年前她因为难产走了——”他几乎用很小的声音才勉强说完这句话的。“然后呢?”巴娃惊讶地道。“然后,留下了我的小外甥女,”亮眼神看向不知名的地方,“我的姐夫也深受打击,就常年在外打工,很少回来了。宝宝由我妈带着。”听着这样悲伤的故事,巴娃也深受触动,两人静静地对坐着沉默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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