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无助,叫你看不见你自己,你听不见你自己,你无法通过自己认知思考自己,来判定你自己是否是人,还是个别的什么东西。
同理,因为下三宫的这儿遍布黑暗和噪音,所以别人也看不见他自己,看不见我;所以别人也听不见她自己,看不见我,我们无法通过自己认知思考别人,来判定自己是否是个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当我感受到46889抬起我的手时,我本能地追随躯体的动感去移动视线,转动脑袋,去看见她的动作。
这台廉价的工业生产辅助设备,只能帮助我看到模糊的红热,尤其在分辨人的手指动作这块就更难了,当她的血因为触达指节末端而降温时,我将达到局部全盲的状态,这是一种只能用金钱跨越的鸿沟。
往日里,一个人独身走在黑暗中,自然不觉得看见听见点什么很必要,也很难理解为什么舍友宁愿花上好几倍的工资去购买更高级的【无光视物仪】。
原来涉及到情感交流的东西都很奢侈,而友情,足够珍贵的友情,被赋予特定意义的友情更是无价之宝。因为它正在锚定我生存的意义,工作的价值,确定我应该是个人,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最后还是艰难获得了一份人类的食物,我想询问她:“是否吃得高兴?”
但“高兴”这个词,是没法用手势,躯体表达出来的,有点糟糕,但“想”好像可以,类似于手语,下三宫有这种特殊的语言,但我没法使用,曾经学过,但后来用不上了,很久不用,也就忘了。
包裹我五指的这层皮肤是金属,比之人类的肌肤,它并不那么敏感,也许等哪天,我想清楚了,把脑袋和眼睛也替换成金属,应该就能“扫描视物”,这样是最清晰的,全景拍摄嘛。
可是真这么做的话,我跟智能机械就没有差价了,我好像没卖点了。未经改造的人类可以贡献精神力和体力参与生产,而机械在剥削者眼中本就是死的,它们从头到尾都被掌控在数据网里头。
抛去上述二者,就剩我们这种,不太像人又不太像机械的半死不活的东西,专门负责一类工作,即用专业机械付出抵不上收获,用真人又不能实现可利用价值最大化的工作。
一路上,我在挣扎着是否更换更高级的无光视物仪,思考着,向千洛儿尽力表达自己的想法,不知道她能理解多少,但就是想朝她诉说点什么,可能这就是我体内属于“人”的一部分东西吧,它只有遇到“人”才能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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