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私塾的朱夫子家在南方,到京城赶考科举,屡考不中后打算放弃科举回乡开馆。他临行前往北方游历一番,走到大同生病了,用身边的行李换了医馆的诊费和药钱,病好了没有回乡的盘缠。朱夫子性子豁达,觉着北方风景还没看够,因家乡没什么近亲,索性留在大同开馆教学,闲暇时探寻附近的晋地古迹,欣赏其砖雕、木雕、石雕。收了曹二郎这个学生,朱夫子欣喜他的悟性与聪慧,平日除了多给他讲授文章,也会教他一些自己擅长的书画雕刻。
曹二郎尤其喜欢雕刻,因为书画练习花费多,雕刻的材料能就地取材,一块砖、一节木头,甚至石头都能雕,只是他年纪小力气不够,先拿木头练手。在娘的小饭馆里,曹二郎发现烹制野味留下的猛兽骨骼也能当做雕刻材质,比拿木头雕刻更划算。
骨料脆硬容易刻透,正适宜练习控制力度,练习雕刀的各种雕刻手法,曹二郎勤奋地雕刻手镯、小挂坠,自认雕得好的就拿到集市上换物品。开始,他换到的是人家掏的鸟蛋,后来渐渐能换到鸡蛋,换到野鸡。。。接着,他遇上了也拿骨雕换物品的阿莲赫塔。
那几天正是风沙大的时候,集市上的人不多,裹着头巾的阿莲赫塔将自己蒙地严实,露在外面的眼睛微有些往里凹,她的眼珠淡棕偏黑。
曹二郎见到她手上有刻刀划过的伤痕,她的骨雕作品刻的是不同姿态的老鹰,有展翅高飞的,有收拢翅膀静立观望的,有的只是老鹰头冠部,将其犀利的眼和尖锐的喙,雕刻地细致生动。她见到曹二郎手里羽毛华丽的雉鸡,提出与他换,曹二郎喜欢她的雕工,欲将雉鸡送她以换她的指点。
阿莲赫塔笑得眼睛弯弯,坚持以物易物,她的声音柔和甜美,“郎君客气了,有些是我哥哥雕的,我雕得还不好,下刻刀时力气不稳”,她指着一个小坠子给曹二郎,“我只能雕这样的小件,郎君的这个雉鸡羽毛多彩,我将这件展翅高飞的鹰隼和你换吧,这个小坠子也送你!”
怎么能让小姑娘吃亏呢!曹二郎当然不会,拿了自己雕的手环加上去,小姑娘推辞不过接受下来,拿着自己的作品讲述雕刻的体会,“我听哥哥说过,雕这个时要从外向内削减去废料,刀头不能只用平刀,不好挖的地方得用圆刀”,曹二郎拿出自己的刀具,与她讨论运刀时凹凸、顿挫等技巧的力度如何掌控,二人不由得越说越投契,直到风沙渐渐漫天飞舞时才分手。
此后,俩人经常在集市遇上,小姑娘总是裹着头巾,曹二郎偶尔会奇怪她这习惯,疑心她莫非不是汉人。但一见面,她那黑眼睛笑得弯弯、很喜悦的模样,让曹二郎也愉悦起来,等两人拿出最近的作品,评论各自是否有进步时,曹二郎忘记了疑问,只想着怎样能比她雕得更精致。
几个月后,曹二郎的雕工很有长进,雕刻的手镯让朱夫子也称赞了一番。他很高兴,决定精心雕一件作品送给那小姑娘。
两人熟悉了许多,他问小姑娘为什么总裹着头巾,得到的回答是,头发太多太密不好梳理,裹起来能不被风沙吹乱,她不喜欢头发里吹进了沙尘的感觉。曹二郎当即想到要送她一把梳子。他捡了合适的牛骨头,要雕刻骨梳送给小姑娘,她叫阿莲赫塔,多好听的名字呀!
他制作骨梳时很仔细,在梳齿上的手柄处刻上莲花图案,还特地找到红蓝花染了色,骨梳做好了,他自己欣赏了一下,很满意,却平添意外,让他踌躇骨梳该不该送了。
曹二郎房里的木架上堆满了骨雕作品,娘见了说太乱,和他一起清理。收拾到一个鹰隼图案的骨雕时,娘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急切地问他:“阿银,这是你雕的吗?你怎么会这个图案?”
得到儿子的否认,许氏追问道:“那这坠子,你是哪里得来的的呢?”
自然是与阿莲赫塔交换得来,其实那堆骨雕里还有她的作品,不过早期刀工不细致,雕刻的形象粗糙,不如许氏手里这一枚精致。这是前次见面时,阿莲赫塔夸口的得意之作,她看了曹二郎的作品,挑剔地选了雕刻的一朵莲花坠子,曹二郎不服气她自得的表情,说下次带的骨雕一定会让她惊喜,因为他的骨梳已经快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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