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说他是谁吗?”

迷弟发现了不对,惊呼一声:“老大,不会那个悬崖上的人就是你吧!”

“他,是,谁?”他抬起头来,眼神直勾勾地看向迷弟,一字一顿地逼问。

迷弟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这这这,老大,这这这我也不知道啊……对,对,新闻,报纸,报纸……”迷弟跑去拿报纸。

“找到了!恩公十九岁,叫……什么名字稀奇古怪……”迷弟自觉换了称呼,看到少年名字时皱了皱眉,“叫……张海关。”

他一愣,声音不自觉抬高:“叫什么?!”

“张海关!姓张,中国海关的海关,张海关!”迷弟声音也直飚天际,把报纸怼他脸上,“这是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约摸十七八岁,穿着一身校服,面容白净清秀,对着相机有些僵硬地笑着,与记忆中的小不点儿已大不相似。

张海关,张海关,小关……

是我害了你。

他双拳紧握。

是我害了你们。

“你走吧。”他低垂着头,对着迷弟说到。

“啊?老大是觉得我资质不够吗?我,我虽然比不上老大,但是在榜上也算小有名气,手下亦有百来亡魂……”

“我不干了,你走吧。”

“啊?什么意思?”迷弟一愣,随即暴跳如雷,“你不做这一行了?你向那些该死的家伙屈服了?!杀人杀得手软了,想从良了?!”

他沉默着。

“我告诉你孤星,别以为你现在从良他们就能放过你,你哪条道上都惹了一堆仇家,你只会遭到两方的追杀!”

他依旧沉默着。

“一个人再厉害又怎样?这都杀了第几波了,我都帮你杀了多少了,全世界都与你为敌,你再厉害也会被硬生生耗死!”

他突然抬头,犀利如刀的眼神冷冷地看向露出真实嘴脸的所谓迷弟,把对方看得毛骨悚然。一声杀意凛然的怒吼冲出肺腑:“那些人是你杀的?!老子就说谁他妈的给老子扣帽子!”

迷弟一惊,拿起枪对准他就要扣下扳机。

他撑着重伤未愈的身体,利落地夺枪、制服,对其额头连发数枪,看着尸体狰狞的面孔,一声冷哼,将枪拆了丢在地上。

“从良?”他冷笑一声,“老子平生,江南江北,行事怎需他人置喙!”

就这样吧。

他一人走出废弃的小屋,走到山下,走向大千世界,隐入芸芸众生。

他到大山里过几天茹毛饮血的生活,把人变得邋遢点,看上去显老十岁,那些追兵就认不出来了。他刀功不错,应聘了个小餐馆后勤工作,天天切着萝卜丝土豆丝凑合着过日子,有时还玩下文思豆腐,把蔬菜雕出花来;或表演下气球上的刀功,变得小有名气。

他开始变得得过且过,对什么都无所谓,觉得这样活着就真的挺好。收敛一身戾气,人也变得平和起来,对一些人的奚落不甚在意,身躯都在鬼门关走过不知多少遍了,那语言上的刀片对他而言连挠痒痒都不是。三十岁的人,硬是活成了八十岁的心态;但八十岁的人,也未必有他人生四分之一的惊心动魄。

他觉得他变得有点像最后的祥子,魂丢了,心死了,只等着高大的肉架子溃烂倒去;但又觉得不是很像。虽然失去了青年的血气方刚,但谁说不是经历了大风大浪之后的圆融宽和呢?反正,凡事就那样吧,能有多差呢?再闹也闹不出人命,顶多是扯着头发拳打脚踢。

好景不长,饭店被混混砸了。

好消息,他在店里,把混混打得落荒而逃,使其三败而归;坏消息,混混的老大的老大看中了他的身手,让他当他小弟,否则就对店家实行人身威胁。

他看了瑟瑟发抖的店家一眼,耸耸肩:“行,我跟你走呗。”

他来到那儿才知道这势力不算简单,从事着军火生意,虽然与他之前灭掉的相比太小儿科了。无所谓啦,他不杀人就行。

他们带他参观武器库,想从他脸上见到惊讶的神情,而他只是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顺便教了领头人某种枪正确的握法,最后还好心提醒容易走火,别乱碰。

谁能想得到砸了家店就碰上少林寺的扫地僧,于是他被奉为了坐上宾。刚好有一个人认出了他——但又没完全认出,只是大喊他是个很厉害的国际通缉犯,名字却死活想不起来。

名字什么都不重要,怎么称呼都行。

他想起老警察曾经很爱看的一本书。

——那么,便叫“阿吉”吧。

好巧,真名都有个“峰”字。

这首领太不识趣,干嘛非要立威呢?抬手两枪上去,擦着首领耳边击穿了座椅和墙壁,非得这样才能好好交流吗?

他可太了解这样的势力底下那些人都怎么想他了,一堆欺软怕硬的弱者。他很会随机应变,换个环境就要换种人设,他之前当厨子时每天和和气气,笑脸迎人;如今他到了这贼窝里,行为举止自然该暴躁粗俗些,性格作风自然该雷厉风行些。

他依旧拒绝为该组织做任何实质性的事,大至军火交易的决策或博弈,小至偷鸡摸狗收保护费,他是一样不干,只愿当个类似精神榜样之类的象征。在其他基层人眼里,他只是个游手好闲吃白饭的家伙,他也不屑去辩,只是感叹一句“格局小了”。

两年后,组织里劫来了一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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