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河意识一阵恍惚,仿佛被关人没有边界没有时间和空间概念的小盒子中,唯一可以陪同他的是同样无边的黑暗和一片死寂。
砰砰,砰砰。
“老爷,您可别吓我,我害怕,不是我害死您的,千万别来找我。”年轻的美妇人跪在灵堂前,披着白布麻衣,面上发青。
胭脂涂抹的极为匀称,粉黛桃面,像极了古典画中走出的一颦一笑勾人心魄的美人。
美人旁同样跪着一个年迈的老妇,她是赵三河的正妻,余生华。
余生华默不作声,眼底里哀痛和深藏的愤恨喷泄而出后只余下惶恐。
这些年老爷似乎变了一个人,只宠幸那妖艳蠢货,却不管家中大小事宜,一律交给她做,心累啊。
长久的单方面付出后只会导致一个结果,双方关系的破裂,他们也一样。
说实话,她对于这位小妾既无抵触也无怨恨,她先前引以为傲的美貌逝去后,也就不再苛求老爷独爱她一个。
岁月赋予了沉淀的智慧,同样给予她看破人心的洞察力。
眼前的女子在她眼中除了一时的美貌一无是处,也许等她年老色衰,也会遭受与她同样的命运。
幼稚的女人迷信于爱情长久,痴迷于男人许下的一个个不切实际的愿景,她可算看明白了,自然不会产生奢望。
余生华第一次见到李无怜时,是在新买的大别院里,在赵三河的介绍下,她认识到了头脑空洞的小美人。
既无欢喜也无哀愁。
她不会像任何年老色衰的女人一样发出歇斯底里的悲怆哭嚎试图挽回一颗已经不至于她的心,那样太蠢,反倒可能丢失现有的生活。
相安无事数年,熬到了皱纹爬满脸颊,熬到眼角最后一点清明化作浑浊,熬到眼角泪水被孩子粗大的手掌抚平。
虽然心底里不满,她还是感谢丈夫的一切,感谢他在这个女人只能沦为附属的时代保持了她应有的体面。
哀到极点便感觉失去了任何情绪能力。驱赶走了孩儿们后,她陪着年轻的寡妇共同跪在堂前,昨日欢歌化作一道道梦魇,少年人年少的豪气与死后的寂静一样被锁在了逼仄的红木棺中。
听到棺材中一声声沉闷的敲击声,她反倒挤出一抹歇斯底里的笑意,看,你还活着。
不同于身旁女子的惊惧,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促使她试图挖开棺木上放着的木板。
“大姐,我求你了,别打开。”李无怜哭的梨花带雨,料是正常人也受不了她的软磨硬泡,也便停了手头上的动作。
余生华没有动,似笑非笑的拧巴着脸盯着女人,在她脸上仿佛找到了许多故人的身影,包括曾经骄傲的自己。
踹开死死抱住自己腿部的娇小女子,发疯似的推开一层棺木盖子,咔哒。
“赵生,你妈疯了诶,快来人啊,棺材盖可要被掀开了。”
最先赶来的不是赵生,而是三河的二儿子赵欢,住在靠近堂子的别院中,离此处不过百米。
“妈呀,爸都死了,就不要打扰他安息了。”赵欢套着长袍,踢着皮鞋,手上握着一把左轮手枪,牛仔裤磨的油光闪闪,像极了西部世界中的牛仔。
大概是留洋回来,嘴上总喜欢挂着民主,改革之类的话语,准备去北洋政府混个官职,现今在准备公务员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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