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失去的情谊都是悄无声息的,能这么轰轰烈烈让人知晓情谊了断,何尝不是一种体面,起码,不会再有心存幻想再去联系的打算了。
等等,按照接下来的事态,这家伙很有可能还得回来跪着求自己原谅啊,得想想怎么惩罚这个务实的家伙了,居然什么都不提前说就来这一套。
佛兰德的背叛使得坐到躺椅旁的母亲阿茜尔哭了起来,父亲乔斯只是掏出火柴点了一根卷烟,霍利从他手中夺过来,擦了擦没有滤嘴的烟头,咬在嘴里吸了一口,“受伤了就少抽烟,那些叔伯舅舅……咳咳,和堂哥表哥呢?”啧,这烟比红塔山还呛,真难抽,于是又把烟头按在地上给掐灭了。
霍利的表现过于自然与镇定,完全不似之前那么内向阴沉,而且他从不抽烟的,还极其厌恶,这时候说话的语调成熟得像是个大人,又像是个置身事外的陌生人,以至于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还是乔斯在霍利再一次望过去后反应过来,语调嘶哑地回道:“在给你大哥挖墓地,刻石碑,准备棺材,差不多完工了。墓地那边还搭了个帐篷,工人亲友都在那边吃饭,他们在主持。既然你回来了,明天,明天就把钱纳里葬了,再不葬,要发臭了……”
老乔斯说着说着,皱纹密布的脸上又带着悲伤,眼眶也红红的,霍利不忍心看,又望向被拦在外面的一大群年轻男女,津津有味地吃面,“我没听说过大哥有孩子……”
“想要抚养费,以后还要分家产吧。”
“霍利你什么意思!你觉得一个女人会拿自己的名誉开玩笑吗!”
前一句话是老乔斯说的,很轻声,后一句是费曼达在外面听到了,几乎吼出来的。
费曼达气急败坏地走进门,一脚踢翻了放着面碗的凳子,面汤四溅,要不是霍利及时将小盖比推开,滚烫的汤汁说不定就要波及到小盖比了。
这个时候母亲辛苦揉面后煮的玉米面撒了满地,瓷碗碎裂,筷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下来,被泛黄的汤汁逐渐浸没,汁水流了一地,浸润着打过蜡的原木地板,还有一些面条挂在刚刚躲避时起身的霍利的腿上,汤汁透过亚麻薄裤,烫得腿疼。
家里失去一名青壮年的情况下,老乔斯还伤了腿,正是缺乏战斗力的时候,会遭到很多人的欺负,但在这种时刻找茬的,那真是叫人觉得晦气。
霍利本来是不想喊比尔与迪迦帮忙的,但这个时候真的好吵。
屋外在自己阐述了一句事实后黄肤女子的掩面痛苦声,黄肤女子同伴的抱怨声,其他两名女子与同伴对那名黄肤女子的辱骂声,姨妈及邻居大妈大姐大声的劝慰声,母亲再一次发了疯一样地坐在地上“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家……”的声嘶力竭,老乔斯仓促起身不小心摔倒后趴在歪斜的躺椅上奋力起身的粗气声。
还有小盖比脸上委屈的表情,大概是受不了外面声音从钱纳里卧室出来后看到这个场面而掩面痛哭的梅洛娜——梅洛娜是嫁出去的人,按照母亲的说法,不要多管家中的闲事,她一直没出来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好吵……冷静……霍利你冷静一点。
梅斯洛皱眉喝道:“费曼达,你出去!”姐夫家在村外有一片果园,家底还算殷实,这份家业的背后当然也蕴藏着在这爱普罗村不算小的势力,不过看得出来他也并不想将事情闹大,并没有上前动手驱赶费曼达。
黄肤女子身后四人中,有个脸熟的年轻男子,应该是钱纳里的狐朋狗友,这时候也看不过眼,过来拉了一把费曼达,“费曼达,你冷静一点。”
真的好吵啊……越是吵越要冷静……
费曼达理直气壮地大喊道:“那个死鬼让我的表妹怀孕了!他们现在不想承认!你让我冷静!你应该叫他们冷静!这件事……”
话没说完,他突然看到霍利开口面无表情地冲着他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语调慷慨激昂。
“伟大的先知大人。请你眷顾弱者,严惩眼前作恶的人,将侵犯弱者家园的恶人的家园摧毁。请你判定孩子的生父,如果真的是我哥哥的子嗣,我们家愿意承担抚养的责任,但如果不是,请你严惩说谎者,让谎言付出代价,让弱者得到应有的庇护。”
顾及到黛安尔要以真面目开战,霍利没有直呼其名,对于自己不惹事又怕事的深思熟虑的话语,他极其满意。恶名黛安尔担就好了,他只是个许愿者,这些人真受到惩罚,跟他有什么关系?
就是不知道比尔能不能听懂自己的暗示,迪迦这头白狼又能不能再让我相信一次光。
霍利冷不丁地开口,对着空气祈求,涉及到先知,周围的人明显要慎重很多,使得一时间周围所有的声音沉寂了下来。
还是费曼达率先反应过来,脸上闪过一抹惊疑不定,片刻后立刻大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先知大人这么忙,到处都有人受难祈求,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怎么可能会回应你?”
他望了眼身后的黄肤年轻女孩,回过头来大声道:“如果先知大人真的有良知,就该识破你的小心思。你刚刚就在笑,你明明死了哥哥,却还在大笑!刚刚脸上的眼泪根本都是虚假的!”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一脸严肃:“不对!你刚刚还被人说冒犯了侍从大人!还敢这么说!毫无敬畏之心!你根本不是霍利!霍利胆小怕事,根本不是这样的个性!”
“我听说前几天各个村子联合起来的守卫军在附近的废墟中铲除了一个邪恶组织,你是不是就在其中?你被邪物附身了!没错,你一定被邪物附身了!”
费曼达朝着外面大喊起来,“大家快来啊!霍利……”
“喔!木神大人!”
“快躲开!”
远处突然响起几声尖叫打断了费曼达的呼唤,费曼达瞬间扭头,那个方向正是他的家。
下一刻,他就见到他引以为傲、比附近别人家更宽敞更高大的三层楼房表面有一股黑色狂潮涌上,又很快退去,紧接着,“啪咔”、“噼里啪啦”的木材接连脆响中,“轰”的一声,巨大的木楼顷刻坍塌,化作废墟,扬起烟尘无数。
众人的目瞪口呆中,费曼达几乎红着眼朝外掰开愣住的人群,边跑边喊:“我的房子!我的房子!”
他歇斯底里地站在废墟边不断大喊着,没过一会儿就在废墟中捡起一把菜刀,红着眼气急败坏地朝着霍利这边冲过来,“这是邪术!一定是邪术!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
话语才说了一半,人也只在道路中间,一道巨大的白色身影从天而降,一脚踩在了费曼达的头上。
体型如牛般大的白色巨狼右前爪踩着倒在地上一声不吭的费曼达的脑袋,抖着本来就有的满嘴的血,巨大的狼头朝霍利露出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宛如小奶狗般“呜呜呜!”地叫着。
血液滴答滴答滴在费曼达的脑袋边上,流了一地。
周围鸦雀无声,只响起霍利平淡的话语:“先知大人是不一定顾得上,可是你别忘了,他还有侍从大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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