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荡山,一处幽暗僻静的树林中,一道涓涓溪流冲淡了江湖杀意与血腥,静静流淌在这片无人问津的地域。
然而今日,两位相互扶持的伤者走在溪流岸边,其中一人脚步不稳,忽然跌入河中,激起不小水花。
“老师,老师……”
时宇方见老师突然昏倒,不顾自身伤势也踏入溪流之中。好在小溪水位不深,他将昏昏沉沉的欧阳贤勉力扶起,拖到岸上,仅仅这样的动作后,时宇方便感到腹部一阵剧痛,血色在衣衫下蔓开,是伤口再度崩裂的迹象。
“啊……”
他按住伤口,而躺在草地上的欧阳贤微微睁开双眼,一手抹去脸上水珠,颤声道:“宇方,你……走吧。”
“老师,你……”
他摇了摇头,眼神中是时宇方从未见过的灰暗和悲悯:“我清楚自己的身体,我,我……我已经走不了了。”
时宇方一时无言,只是心内愧疚更胜以往。他清楚欧阳贤纵使被断去一臂,身受重伤,凭借他的修为仍有脱身之策。只是若他只顾自身,身重剧毒的自己毫无疑问会留命在此,是欧阳贤在这段时日里大耗真气,不断耗损自身修为来压制他体内毒患,才让自己的一延命至此。而这样做的代价就是……他们两人,可能一个都走不出这片树林。
“宇方,转过身来。
“老师,你要做什么?”
欧阳贤并不回答,习惯于相信他的时宇方也只能照做,待他盘腿转身之后,欧阳贤勉力再提伤元,单掌按住他后背督脉,将体内最后为数不多的真气一并灌入时宇方体内。时宇方内心惊骇:“老师,你要做什么?”
“静心,不要让我的心血白费。”
真气持续灌入时宇方的体内,同时欧阳贤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伤势,真气涌动同时,嘴角却不断流下鲜血,一开始只是滴滴落下,最后血流得越来越急促,几乎连成一线。半柱香的时间过后,时宇方体内的毒患终于被暂时压制,而他面上却不见任何欣喜之色,因为就在欧阳贤撤手之后,他只感腑脏剧痛,向旁边草地再度吐出一口鲜血。
“老师!”从未见过欧阳贤如此虚弱的模样,时宇方颤颤巍巍得伸手欲将他扶起,谁知欧阳贤宛如回光返照一般,猛地将他向前一推,“走吧,我已经用镇元法印在你体内设下封锁,虽然这段时间内你的功体无法动用,但同时你身上的毒也不会发作,但……要快,啊……”
真力不济,欧阳贤口中鲜血不止,但他猛地一挥手,打断了时宇方留下帮助的意图,勉力起身:“你要尽快回到书院,镇元法印只能维持七日,一旦过了时间,淤积七日的毒素爆发,会在顷刻间要了你的命……”
“老师啊……”
“快走,不要让我为难。”欧阳贤拂袖一挥,一瘸一拐地朝着反方向走去。时宇方看着他愈行愈远的背影,心知自己最敬重的恩师此行一去,将再无生路可言,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或能有一线生机。纵使纠结万分,时宇方心念一定,猛地双膝跪落,朝欧阳贤离去的方向连叩三个响头,尽快转身离去了。
穿过茂密林叶,欧阳贤心知自己身躯已开始渐渐崩毁,生命走到尽头,然而或许真的是回光返照,数日来一直萎靡不振的精神,如今却是分外炽烈。他眼见前方树林之中隐约有人影攒动,猛然厉声一喝,磅礴儒门真气震爆,将面前数根粗壮古树连根拔起,草木尽折。
“嗯……欧阳贤?”吴峻见隐秘行动被对方看破,虽是惊叹此人修为和毅力深不可测,但谨记自身任务,长刀应声出鞘,身后数位训练有素的弟子也纷纷拔刀相对,严阵以待。
刀光森然,彷佛映照着残忍的未来之景,吴峻冷笑道:“身负如此重伤还主动暴露踪迹,欧阳贤你是自寻死路。”
欧阳贤长吸一气,纵然血污满身,真气枯竭,仍不减一代儒侠风采:“就算我落到如此境地,想杀我,你依然要付出代价。”
“是吗?”吴峻嘴上质疑,实则双目紧盯欧阳贤身躯,欲借此窥破其弱点与死穴。毕竟当日欧阳贤一人战三雄的战绩过于骇人,如今即使虎落平阳,一头伤虎对自己的威胁也绝对不小。而看此人一副视死如归,回光返照的模样,临死一招有什么威力,确实难说。
就在这时,树林中再多一道脚步声。吴峻瞥向右侧层层绿叶遮蔽之地,一人身带杀气,一身勇武,正是甫参与过大战的袁凌。
一人来到,换来的却是整个林中的寂静。袁凌步步而来,踏碎草屑,吴峻及众弟子即使心知此人是自己一生追随的目标,仍是被这股杀气震得面如土色。见识到袁凌霸道气魄之人中,竟只有作为敌人的欧阳贤面色如常,毫无惧意。
“你们都退下吧。”袁凌单掌一挥,吴钧等人如释重负,领令退出树林。空旷的漫天绿意之中,唯剩两人无声对峙。
“来吧。”率先出声者,竟是身体已至崩溃节点的欧阳贤,“用你全力的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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