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轶倏然睁眼。

——汪泽月说这话不是一时兴起,他是真觉得谭轶可能会适合。

他属于那种个人风格很明显的导演,而谭轶对《回声的理解很透彻。

汪泽月扫视青年全身。

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此时上半身却紧绷成一张陡峭而难耐的弓,双手几乎要握不住那精致设计的细长金属管。

但汪泽月知道他在片场上的表现,也见过他是怎么和别人相处。

他的确是气运之子,有足够的勤奋和天赋,也有登顶娱乐圈的宿命。

一切隐患已经被拔除,他即将踏上通往最高处的那条路。

如果谭轶会成为未来演艺圈的天王。

那为什么不让他做自己的男主呢?

可他听见谭轶在气喘间挤出来的话。

“谢谢您……但……我不想借您的东风。”

借东风?

汪泽月微微挑眉,问:

“为什么?”

明明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您……您已经获得过最高奖项,这份荣誉、以后、也应该完全属于您……”

他声音已经沙哑破碎,气息颤抖间仍在努力想说清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我还不够。”

早在三年前,《镜中花就为汪泽月拿下了属于导演的最高荣誉,如今更是斩获国内一众奖项。

他三年后的新作,必定万众瞩目、备受期待。

他不想加入。不论目的什么,最后结果怎么样,那都是属于汪泽月一个人的荣誉,不应该因任何事物变得不完整。

“这不是一时兴起。”

汪泽月心里有些好笑。

拿国际最佳导演奖的年轻导演的确少,却不只他一个。

但从奖项设立以来,还没有哪个导演能够连续两部都得奖。

他想做导演界的第一人。

他需要一个有天赋,且与他足够契合的演员。

“我是导演,不可能因为任何与电影无关的东西做出影响拍摄的判断。《寻药是这样,现在也是。我刚才那么说,只是觉得你应该会很适合。

“如果你的演绎不够出彩,我仍然不会选择你。”

汪泽月的声音冷静平稳。

他西装仍然一丝不苟,语调像不受情绪影响的人工智能,客观地分析着现有局面的利弊。

谭轶却觉得他在说世上最让人失控的话。

他头皮发麻,连灵魂都开始战栗。

厨房亮着的灯光是暗黄色那档,将室内氛围渲染到迷离。暗光之下,没拉帘子的落地窗折射出模糊不清的倒影。

是绷直到略微颤抖的脚背。

“一部好电影不止需要好导演。

“导演和演员是合作关系,相互配合、荣辱与共,最终才成就了好电影本身。”

太……像梦了。

谭轶觉得自己陷入了现实版的《回声,因为他混沌的思维里正断断续续地泄露出一点记忆。

好像听到有人轻笑着说:

“你本身早就有得到它的资本……”

他在被他肯定着。

……好混乱。

他要理不清了。

是幻听么?

像是漂浮在空气里,他又听到有人在说——

“……不期待和我成为搭档么?”

成为……搭档?

他之前确实没考虑过。

对他而言,汪泽月是从高处走下来的人,是最为特殊的存在。他下意识把汪泽月和自己看作两个独立的个体,尤其在事业上。

他想快速成长、赞誉满身。

他想亲手摘下属于演员的最高荣誉,和他并肩而立。

却从没想过和汪泽月搭档。

……搭档?

他似乎听见一个声音在自己内心响应:

没错,搭档。

和他搭档,直到成为全球知名的黄金组合,世界上的每个人都知道他们。

提到其中一个,就会想到另外一个。

就像阿诺德施瓦辛格和詹姆斯卡梅隆。

就像约翰尼德普和蒂姆波顿。

情感和身体反应在瞬间达到最为激烈的程度,谭轶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虚握在水龙头上的双手无力地抓了把空气。

他想的。

这是做梦也梦不到的事。

但是他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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