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盖乌云,周天雷霆。

重染胜墨,密敌罗织。

漫天雷雨如神鼓,惊镇世间一切邪祟逆子。

按理说,暴风雨过后,饶是北方内陆建筑沉砖重沙,势若雄山,数千里疆土也该被摧残三五分才合理,然而却并没有。

凌乱之处只有一分半。

“涟水。”

细雨渐晴,日烈如毒,肆虐的阳光穿过半透的纱帘空隙,又跳到古拙的山水墨画上,偷偷审视着书房里的青年。

口吐涟水者便是他。

这人,寸头疑似自理,纯白短衫若雪,过膝的灰黑色夏裤一尘不染。

说他讲究,相貌又过于寻常,无香也无妆,淡若山间清泉流响,无一丝特殊之处。

说他不讲究,背姿又过于笔直,宛若昆仑坐在凳,光影一折间擎天主地,恍若能定四海沉浮,绝非凡人。

见至此。

连偷窥的光都不敢再正视这个男人,吓得悄悄退走三成,根本不敢看他在书写什么。

只在一本厚厚草稿的边角,暼到一个署名和他字迹一般无二,想来是他的名字:左怀东。

倘若阳光会说话,也知道一些冷门八卦,必会大呼出声,道:“这个想要吞了自己的男人,难道是有‘地星右眼’之称的左天靖和‘大夏玉人’之称的玉青极二人的呆儿子?不可能啊,不是传说他眉眼不齐,两脚一高一低走路都不稳,人送恶号‘左怀劫’,因脑子不好在北市青云大学物理系蹭空饷吗?”

是,也不是。

一年以前是,一年以前的以后不是。

“左怀劫”,严格来说不是起错的外号,世上只有叫错的名字,鲜少有起错的外号。

二十四年前,玉青极中年生子,左怀东呱呱坠地当天,在太空执行任务的左天靖就意外失联,二十一年前,玉青极一场开车走神的车祸也带走了她自己,左怀东也因此重创成痴。

亲祖外祖两家虽然有心抚养,却身有疾而体无力,加上并无教养痴儿之法,一番商量,左怀东便由玉青极的闺蜜李扬颜暂时收养了去。

李扬颜在北市青云大学语文系任教,课简事少,左怀东受三岁前玉青极的教导影响却老往天体模型林立的物理学院跑,为防他闯祸,李扬颜给他找个大靠山。

——让他认了物理学院副院长方寒为干爹。

然而,这个副院之子的身份并没有给他带来太过持久的好处。

师兄师姐们自从亲近他后,实验或数据就总是不经意间出错,几次重大过失之后,私底下就传出了关于左怀东“克父克母”“毒兄害姐”“物院毒瘤”的闲言,其中以“左怀劫”这一恶号最广为流传。

因为左怀东被嫌弃后,又去祸害其他学院了,青云大学二十四院有一个算一个,都有他的足迹。

不仅如此,逛遍玩厌了青云大学,左怀东还不忘捎带上距离它三街之遥的兄弟大学。

——在民间有九州第一学府之称的北天大学。

经此数役,“左怀劫”的恶号彻底深入人心,逼得各院保安都对他好言谢客,闭门拒入,左怀东孤零一人,无处可去,就带着李扬颜给她走后门办的长期借阅证,一头扎进了青云大学图书馆。

从此,喧嚣的大学才有了终于少了一个祸害的感觉。

不过,左怀东是如鱼入海了,数年逍遥的代价却是李扬颜名声的败坏。

虽然不是学术方面,而是教子无方,但是多少心情精神颇受影响,衰老得很快,六十不到的年纪其他同事保养得当之下仍然风韵犹存,而李扬颜已经开始定期染发,难掩鬓间老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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