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思槐满脸苍白地靠在玉榻上,透过窗棂,神情漠然的看着院内的青石小径,小径两侧的梅树恣意伸展枝桠,红透满园。远处的青砖绿瓦皆落了白雪,阳光照在雪地上,湿冷的气息穿进屋子里,十分冷清。

小厮端来一盆火炭,可这屋子照旧冷清。不是屋冷而是心冷。丫鬟荷叶将热乎的手炉递给枕思槐,劝诫道:“姑娘别再看这些了,都把您看傻了。”

枕思槐身前摆放了一堆史记典籍甚至野史和话本,全都与三百年前的暴桀君宁槐安有关。

“你不懂。”

或许对于枕思槐来说这个从未见过的人是自己无趣生活中的一缕精神寄托。她只想要知道宁槐安更多的事,想要知道宁槐安的所有,即使两人不是一个时代。

荷叶为枕思槐捏着小腿,顺势坐下说道:“不知道姑娘为何要对一个杀亲父,辱姐妹,屠兄弟的暴君如此上心。”

枕思槐狂咳不停反驳道:“槐安不是暴君,他是一个很善良很勇敢的人,如今这天下盛世全都是因他才有的。他能牺牲自己换百姓安宁,他能说出:‘不贪权财恋美人,遂愿天下皆安宁’,足矣见他是一个多么大公无私之人。你没有见过他就别乱做评价。”

荷叶撅个小嘴悄声道:“你不也没见过他吗?”

枕思槐又何尝不想亲眼目睹这令她崇拜的天下无双大英雄呢?世人都说他残暴不堪,可他五岁为质,十七岁回国立下赫赫战功。二十至二十四岁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史书乃至整个天下都没有记录。究竟四年间发生了何事,会让一个翩翩少年郎变成暴君呢?

枕思槐仔细阅读着手中的槐安野史,想从中猎捕宁槐安的蛛丝马迹。

枕思槐忽然停住了目光,书上赫然写着:宁槐安曾居于永京罗渡府南阁院。

枕思槐大惊失色,永京罗渡府自二十年前就被改成如今的户部尚书府,正是自己家!而宁槐安居住的南阁院正是枕思槐儿时落水的院子!

“真的是槐安救的我!”

枕思槐五岁落井,快要被水掩盖之时,恍惚间看见一个翩翩少年郎伸出手救了自己,少年郎只留下一句:“记住我,宁槐安。”

枕思槐来不及缓冲,急忙吩咐道:“快准备轿撵,我要去南阁院。”

自从落水后枕思槐便成了病秧子,落下了咳疾和痹症,一到冬天便会发作。走两步路便要喘不过气,同废人无两样。

荷叶担忧道:“外面虽出了太阳但还是太过寒冷,您的腿本就受不了寒气,还有您的咳疾更是受不了寒,去不得的。况且自从您落水之后南阁院便被封锁了,老爷和夫人不许任何人进。”

见枕思槐态度坚定,荷叶无奈地叫来了轿撵,并给枕思槐搭了一件厚实的披风,这才算放心。

枕思槐一路上捧着槐安野史,欣喜无比地看着前方的路。这是这么多年了枕思槐唯一一次如此兴奋,也是头一次发现这府中原来这么美丽,这也是宁槐安从前的家。

走至一半,遇到了五姑娘枕落落,枕思槐本不想理会她,可谁知枕落落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玩意,连忙将枕思槐拦了下来。

枕落落冷嘲热讽道:“哟,六妹妹今日哪来的兴致竟出了院子?平日里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明知枕思槐走路不便还要明知故问,借此羞辱一番。

枕落落是江姨娘庶出的女儿,可才貌过人很得父亲喜爱。而枕思槐一个废人而已,整日着魔地想着三百年前的人,府上许多传闻枕思槐早已疯了。所以枕落落如今羞辱她也是有恃无恐。

“五姐姐说笑了,我不过是怕憋坏了如今想出来透透气罢了。那便不打扰姐姐了,起驾。”

枕落落一脸嘲笑地让开了路,待枕思槐的轿撵走到前面去,立即嘲讽道:“那六妹妹可千万要小心啊,可别再落井里去了。”

此话听的枕思槐十分痛心,荷叶气的牙痒痒。

枕落落身旁的丫鬟立即阻拦道:“姑娘不怕她去告状吗?”

枕落落嘲笑道:“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废物有什么好怕的,况且她脑子还有问题,可惜啊,我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妹妹。”

*

很快枕思槐便来到了南阁院,已经许久未住人也没有人打扫,院中早已灰尘满布,杂草丛生,冷冷清清。倒是院子两边的两棵参天槐树引人注目。

枕思槐扶着荷叶的手缓慢走着,一眼便望见了院中的那口大井,虽早已被封上但还是一阵恐惧突然袭来。

枕思槐上气不接下气,呼吸急促,一看到这口井便能记起那井水淹过脸的窒息感。

荷叶急切道:“姑娘稳住呼吸,要不然我们回去吧,别想这些了好吗?”

枕思槐使劲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慢慢恢复了正常。

相比于恐惧之情,枕思槐更想要仔细窥探宁槐安从前居住过的地方。

枕思槐慢步走到槐树底下,树根粗壮树枝挺拔高大,像是一棵百年老树。

枕思槐将手轻轻放在这棵槐树上,贪恋地闻着一股股槐花香气,眼泛泪花:“或许槐安也曾摸过这棵槐树。”

走向房门口,房檐早已掉漆,门上积落了甚多灰尘,可却难掩古色古香之色,玉楼雕刻,枕思槐全然没有顾及门上的灰尘,而是轻轻摸了摸门前雕刻,而后一把推开房门,顿时灰尘向二人袭来。

枕思槐扇了扇灰尘,迫不及待地进入房间。没成想房间没有任何物件,空荡荡的。也对,已过去三百年之久,不知这里还住过多少人,哪里还会有宁槐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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