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懿猝然抬眸,跪着侧身,看清殿外那个熟悉的身影慢慢靠近她,直至在她眼前站定。

“阿懿。”姜寒尽笑脸纯净无害,伸手将姜懿粘在眼角的鬓发拿下,动作轻柔,“乖外甥女,没想到舅父会活着回来对么?”

姜懿从被捕那刻,直至方才,都未曾这般惊愕。

“你不可能还活着。”姜懿失神呢喃,“悬崖有万丈之高。”正因如此,她才没有派人去搜寻姜寒尽的尸身。

“很失望吧。”姜寒尽说,“舅父碰上一场机缘,大难不死。”

那晚姜寒尽主动跳下悬崖,已做好粉身碎骨的心理准备。

就在他坠落到崖底时,无形的重力稳稳托举住了他。

整个人像被大手捧在其中,缓缓安置到地面。

茫然坐在地上,惶惶难以平静时,他福至心灵地想,他被裴定骁的手下射穿肩膀时,蓁宝把箭抽出,说是要给他谢礼。

当时他还纳闷使他懂得死去活来算什么谢礼,原来真正的谢礼是他遭遇死难时,降临的生机。

也幸好他并不是养尊处优的娇气王爷,曾在宫外生活十年才被母皇找回。

他在崖底找到一间废弃木屋,又找来止血的草药,动手制造弓箭打猎,独自在崖底养伤,躲避姜懿眼线。

伤好全后,遇到好心的猎人带他走出山谷,他当掉身上金饰做盘缠回到云姜都城,一直躲在不用记名的小客舍中,终于等到姜懿谋反被捕的讯息,才回来定姜懿的最后一项罪名。

姜懿闻言笑出了声:“我的罪已足够判处斩首,没想到还要劳烦舅父多跑这一趟。”

“是啊。”姜寒尽懒散道,“不亲眼看着你死,舅父心神实在难以安定。”

姜懿顿时收敛笑容,一副玩腻了的模样,举起手腕给女帝看铁链枷锁,“姨母,没什么好说的,你要是想杀我就尽快,不然我一定杀了你为母亲报仇。”

上方的姜若真半躺在龙椅,懒懒地支着额头。

“阿懿,你到现在还认为皇长姐是朕所害?”

姜懿眼神发狠,“除了你,还有谁?”

姜若真要笑不笑地勾起嘴角,调整手臂,“仇恨既已烙印你之骨髓,朕也懒得辩解。”

姜懿的母亲是自尽身亡。

先皇薨逝,姜懿借机攻破皇宫那晚,只见到了皇长姐悬梁的尸身。

还有一封遗书。

言明自己资质平庸难担大任,也深知姜若真夺位后她的处境必然艰难危险,索性自戕,只求妹妹能留自己女儿一命。

“朕也想遵从你母亲的遗愿。”姜若真遗憾道,“可是阿懿你太不安分,朕就算想保你也保不住。”

“别再假模假样装好人了。”姜懿根本不吃她的这一套,“你没想过让我继位,就算你心软饶我一命,也会怕我影响到你女儿的地位,让我失去继位的可能,把我送往苦寒之地。”

“姨母,没人比你更懂,当一个碌碌无为、整日无所事事的人有多痛苦。”

“我也不甘心就这么平庸一辈子,早在做决定的那刻我就想过会有今天,我不后悔,也不怕死。”

“我只求姨母放过我的子女、我的侄儿,他们都是不知此事的无辜之人。”

“很好。”姜若真抚掌大笑,眼中难掩欣赏,“这才是朕的外甥女。”

她怠惰地垂着眼皮,“都说皇太女殿下手段狠辣,折磨得与其为敌之人痛不欲生,那朕就时兴一回,效仿阿懿折磨折磨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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