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人病了。”

“严重吗?”

“还行。”

两人沉默。

“那我走了。”他说。

赵一念一把拽住他的衣角:“你别走。”

风吹散云雾,月轮大放光彩,照亮这一对少年。

陈佳星看着赵一念着急的样子,狠狠敲了下她的头,笑起来:“我不走,我去你家住吗?”酒窝醉人。

赵一念被敲的脑门生疼。她也要伸手去敲陈佳星的头。自然不是陈佳星的对手,只能被捉住手,牢牢制住。

陈佳星干脆就借着已经捉住了赵一念的双手,一把拉她到面前,仔仔细细的看着她的脸,她闪耀的眼睛。

“赵一念。”他轻轻唤她的名字:“你敢不敢……”

“什么?”

“跟我去看桃花。”

“在哪?”

“在医院的停尸房旁边。”陈佳星看着她:“我下午在医院看见的。你敢吗?”

“现在吗?”赵一念问。

“嗯。”

“我敢,走。”

陈佳星放开她的手,又敲了下她的头:“傻瓜!这你都敢。不怕我把你拐跑了。”

赵一念知道自己上当了,不服,非要敲他一下才罢休。陈佳星乖乖低下头叫她敲。她连敲几下才解气。

“你倒是真敢跟我走,以后不准这样,知道吗?无论你遇到谁,都不要把自己置于险境。”陈佳星告诫她:“你呀,就是性格太虎,太鲁莽。真怕你将来吃亏。”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跟谁都走。”

“跟我也不可以,这么晚了。我也不一定是好人。”

“你以为我跟你走,是因为你是好人吗?”

“那是为了什么?”陈佳星逼问。

赵一念一时语塞,脸滚滚发烫,倒显得冰冷如水的夜风,竟也温柔起来。像是及时赶来抚慰她躁动的心的。

“为民除害!”赵一念说完不理陈佳星,推着车往家走。

陈佳星默默地跟上。

到了赵一念家楼下,陈佳星看着她的眼睛说:“赵一念,只要我在,就只让我送你,好吗?如果我不在了,我也就不管了。”

“再见。”

“再见。”

界限虽无形,却能感觉到。人与人之间,就有这么微妙的一层。一旦越过,感情就变了,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星期天早上,赵一念被噩梦惊醒。

她躺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她用手摸摸了胸前,湿漉漉的,汗水浸透了睡衣。

房间门被轻轻打开:“这孩子,又一晚上没关灯。”妈妈从来都是这样随意出入她的房间,她走到桌前,关闭了台灯。絮絮叨叨的安排一天的行程。

赵一念用被子蒙住头。妈妈的声音就变得远远的闷闷的。

她大概听讲去几句,爸妈中午要参加婚礼,不管她吃饭了。还要她好好学习……无非就是父母明明管不了,却偏要唠叨上几句的那些事儿。

听到爸妈关门离去,她才起身。

她脱下睡衣内衣扔进洗衣机清洗,自己去洗澡。热水冲淋着她,温暖她,清洁她,驱赶寒凉与噩梦。身体透过水汽烟煴,隐隐映在镜中,她打量着自己的曲线,知道自己正变成大人模样。

收拾好自己,她便欢快地跑出门。

天清气朗,东风送暖,树枝上萌出点点新绿。

她直奔市场,看见陈佳星站在一个衣服摊位后面招呼买主。几个年轻女孩围着摊位,挑挑拣拣。

她过去指着一件衣服:“老板,这件多少钱?”

陈佳星笑:“五十。”

“这么贵啊!便宜点。”

“那你说个价!”

“我说啊,十块。”

“十块不行。”他一本正经,“白送可以。”说着就拿起来装好递给赵一念。

几个围观的女孩的面面相觑,捂嘴笑着走了。

“你看你一来,把我顾客都撵走了。你得赔钱啊!”

“行,我赔。你这有多少,我包圆了!”

陈佳星真的一把兜起铺在地上的摆摊布,所有的货物瞬间打包完成。他低呼一声,“快跑!”见赵一念没反应,他拉起她的手,就往身后一个小巷深处奔去。

这当间,也有几个其他的摊贩跑入小巷,大家躲在一处,气喘吁吁。

“日他妈的,一天到晚,不是城管就是市容。”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男人骂。

“走了没,走了没?”另一个年轻男人慌张的问。

“你今天咋反应这么慢?我差点没跑了。”黑脸男人问。

“他们以前都是开车过来,我一看见车就知道了!今天他们肯定是把车停的远,走过来的。我根本没注意到。”年轻男孩回答。

“昨天把个卖菜的,连车带菜,全拉走了。”黑脸男人愤愤不平,“唉,老汉可怜的,受了一天苦,毛也没落下一根。”……

赵一念听这几个商贩你一言我一语,讲述这个世界她从不知道的另一面,入了迷。

抱怨完,众人四散。小巷恢复了沉寂。

“收摊,今天不卖了。”往外走时,陈佳星才发现,自己一手拎着一袋货,一手牵着赵一念的手。

赵一念也发觉了,想赶紧撒手丢开。却被陈佳星牢牢攥着,她也就任他攥着,低着头不敢看他,心如滚水般翻腾。

狭窄的小巷上空布满了高高低低的线路,天空被切割成碎块。几只流浪狗在垃圾堆边,这里嗅嗅那里闻闻,奔跑追逐。

陈佳星拉过她,两人几乎要贴住。

“怎么了?”陈佳星轻声她问:“怎么不看我?”

赵一念头低的更低了,几乎要抵着陈佳星的胸膛了。

“说话。”说着,他扔下手里那包货,腾出手去抬她的下巴。

她不得不仰起脸,眼似春水吹皱,面似晚霞燃烧,一阵风吹起她披散的头发,发丝掠过鼻尖滑到嘴唇,又落下。

他慌了神,一把揽她入怀。

“别这么看我,我,我……”他努力平息着内心涌起的冲动,词不达意:“你,你……”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一群鸟儿掠过,几只伫立枝头张望,几只飞落地面觅食,是衔枝筑巢的时节。

“你心跳好快。”

赵一念被他一手搂肩,一手托着头,紧紧贴在他胸膛上好一会儿。

他放开她不敢看她,只是重新牵起她的手,又捡起地上那包货,往小巷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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