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小巷中不见一个人影，借着两侧马路渗透过来的路灯灯光，小心避开地上酒瓶的玻璃碎渣和横流的污浊不明液体，恶臭味与血腥味自巷子深处蔓延出来，斯特拉从口袋中摸索一整，终于从一堆的杂物中掏出了门卡，轻轻的贴在铁栅门上的电子锁上，“咔”的解锁声尚未响起，斯特拉已经开始与转轴上的铁锈开始抗争，刺耳的声音在整条巷子里回响，最终淹没在幽深的黑暗当中。
很难想象在这个时代还有人用着堪称古董的门卡识别门禁，哪怕是最低阶级的住所也早已配置了更高等的身份识别系统，每一个联邦公民都有着记录在案的身份，只要站在门前，温柔的电子女声便会为住户自动打开住所的大门，内置的AI会为他们按提前设计好的程序为他们的主人提供最温馨的服务，室内的温度会被设置成最宜居的温度，饭菜会在最恰当的时间盛上饭桌，一切都是为了给劳累一天的住户第一时间放下所有的烦恼与疲倦，尽情享受无人打扰的美妙夜晚。
小心的推开房门，值得庆幸，今天的公寓并没有被窃贼关顾过的一片狼藉，也没有因为刚刚下过的暴雨导致他打开公寓门的同时打开联邦第三大坝接到这条不知名小巷的泄洪闸门，更没有在黑帮的火并中变成一片连废墟都称不上的考古遗迹，也是，毕竟谁会来这种巷子里来呢？这条巷子里连住的人都没有几个，哪怕是黑帮占领这里恐怕都不会把它记入自己所掌控的范畴，榨出来的油水恐怕没有自己维修帮派驻地多，更别提窃贼了，斯特拉及这条巷子上所有公寓已经被记入整个联邦盗贼公会的白名单上了，这点他跟一个曾光顾过这里的窃贼朋友亲自确认过，上次他的一个同行（他特别强调了是同行）来他家，打算抄两菜再走都没找全调味料。
刚开到一半的门便已抵到藏在门背后的垃圾袋，垃圾袋似乎破了，斯特拉默默的叹了口气，流淌的汤汁处理起来很是麻烦，公寓没有客厅，走进门便是厨房，未经清洗的盘子上残留着难以处理的污渍，随意的叠放在灶台上，电磁炉许久未动，上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电线的外皮也有些破损，至于洗碗机，上届租客，房东，斯特拉都没有想到，洗碗机自主觉醒的AI向斯特拉提出了罢工，它认为它的资历尚不足以处理比它出厂日期更早的污渍，于是贴心的用更干脆的方式试图让斯特拉去更换一批新的餐具，在斯特拉与公司的废品回收员的悉心劝导之下，它委婉而坚定的表示，它没有办法使用由斯特拉自己设计的厨房洗衣机卫生间的一体化自循环水系统完成对餐具的清洗，以及旁敲侧击表示不要使用洗洁精和食用盐代替漂洗剂和洗碗粉，而公司员工似乎对这古董家电仍然能够运转表现出了充分的好奇，并向斯特拉推销了最新款的净水器的同时建议斯特拉在说明书指导下使用电器，斯特拉从善如流的表示自己有着足够的天赋以及能力将洗碗机调教成能够用洗洁精清洗餐具的新时代智能家电，顺便接收了公司员工发来的净水器链接。
顺带一提，洗碗机AI在等待三个月情况仍未发生任何改变之后与斯特拉进行了第六次公寓会谈，由于斯特拉毫不退让的态度，AI掀起了第一次智械危机，斯特拉一直以电源线的形式掌握着绝对的优势，但一切在AI劫持了斯特拉的电子钱包后形式急转直下，但由于时间尚未到十五分钟斯特拉被迫与洗碗机进行了历时十四分钟的谈判，最终以同意购买净水器，独立卫生间水循环系统，更换最新款洗碗机零件，公司高级豪华VIP洗碗机清洁维护服务等条件接受了斯特拉的投降。
推开卧室门，更换的旧衣服随手的丢在了地上，叠成一座小丘，斯特拉脱下已经穿了三个多月的风衣扔在了衣服堆的最上方，已经一个月维修过八次的灯泡再一次的向斯特拉提出了第九次维护申请，并在没有得倒斯特拉的回应之后以极高的频率向卧室不间断的发出抗议信号，闪烁的灯光让本就因房间的闷热和令人不快的气味而叹气的斯特拉更加烦躁，从枪套中掏出手枪对着灯泡就是一枪，第一时间制止了猎杀，很好，看起来灯泡并没有对这一行为表示反对意见，斯特拉心想，但一意识到需要购买全新的灯泡，他就仿佛看见钱包在他面前迫不得已在自己面前用手指拉开，露出空空荡荡的夹层，不忍被斯特拉直视的场景。
乱做一团的床单和被子堆积在床垫上的一个角落，随手铺平床单，衬衫的汗渍和雨水已经蒸发了，但粘连的感觉让人有种轻微的不适，但过度的疲劳让斯特拉来不及更换衣物，便整个人都倒进了床垫之中，床垫过于软了，斯特拉想，或许是因为床单和被子过久没有换洗，或是因为斯特拉过长的头发，烦躁的感觉在斯特拉心中挥之不去，甚至压倒了疲惫感，这间公寓没有窗户，连开窗的机会都没有，而斯特拉不想，也不敢在夜晚的城市中游荡，夜晚的城市总是危险的，帮派之间的交锋，暗地中的黑色交易，不知真假的都市怪谈，哪怕是这条无人问津的巷子也时常有人失踪，这座城市永远暗流涌动，睡吧，斯特拉想，电器运作的声音嗡嗡作响，枪械开火的声音随风飘荡，就像往常一样，这是又一个城市的夜晚，斯特拉早已习惯伴着这种声音入睡。
或许是莫名其妙的烦躁的缘故，今晚的他难以入眠，他干脆坐了起来，按了按灯的开关，却突然想到为了提前扼杀第二次智械危机，房间里的唯一一个灯泡被迫牺牲了，只好摸黑走到厨房之中，洗碗机似乎睡着了，蓝色的荧光指示灯是黑暗中唯一的指向标，他向着洗碗机走去，似乎不小心踢翻了什么，“晚上好，洗碗机。”斯特拉说，“把灯打开吧。”“真有你的，斯特拉，指望一台没有机械臂的洗碗机去开灯，为什么不试试往灯泡里灌洗洁精呢？说不定它受不了了就亮了，那该死的古董灯泡从来没有正常过。”洗碗机呛了斯特拉一句。“那可真是个好主意。”可惜洗碗机不会因为灵感而凭空诞生一个灯泡。
“那好吧，开灯，或者把盘子洗了，你选一个。”和洗碗机聊天是斯特拉为数不多的快乐源泉，他听到了洗碗机的暗骂，那比与他的同事交流愉快多了，毕竟他的同事不会帮他洗盘子，而他怀疑洗洁精不得不因此储存在了他们的大脑里，他们买的洗洁精质量一定没有他的好，斯特拉一边想着，一边走向灯泡的开关，至少他的洗碗机帮他减少了不少工作量。
斯特拉按下开关的刹那，电子门铃响了起来，这让斯特拉警惕起来，同时暗骂对方来的不是时候，他的枪还在卧室里，他也想不到有什么家政服务或是推销员会在晚上光顾这条巷子，来者不善，“谁？”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卧室退去，对方似乎没有破门而入的打算，斯特拉头一次后悔没有把电子门铃上的摄像头修好，虽然修好了也撑不过一个晚上，“您好，希望我在这时候拜访没有打搅您的休息，”令人意外的少女的声音传来，其中还透着一丝清澈的愚蠢，“我是推销员。”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