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醒来时,已是三天后。

他一睁眼,首先看到雪白的天花板和米色的布帘,接着扭头看见父母激动地站起,俩娃从病房外跑进来。

“爸爸!你睡觉打鼾!”

小宝穿着红色校服,大喊。

张诚一阵惊喜,摸摸他俩脑袋,对爸妈问道:

“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能不来吗?吓死我了。”

张诚愧疚地看着父母,无言以对。

“没事了,你们回去吧。钱过两天我会转过来。”

看父母不愿走,张诚指着俩娃,说:

“他俩请假过来的?别耽误学习。”

“我学习好得很!哥哥也是!”

张诚笑着说:

“看到我的‘一百分’祝福了吗?”

“看到了。爸爸,你啥时候回来呀?妹妹经常说梦话,叫‘爸爸’。”

“等我赚够钱,把你们和爷爷奶奶一起接过来好不好。”

张诚一手一个,把俩娃抱上床。

看着他们偎依着自己,张诚脑海里闪过“黑榜诫勉会”。

“不是公司开恩,你喝西北风去吧!”

又劝了一阵,父母终于带娃出门,蒋盛一身黑,走进来。

他沮丧地说:

“唉,你的方法啊,真是……”

“怎么了?”张诚问。

蒋盛鼻孔出气,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板凳上。

“你知道,我们对‘神滨岛红鹿’队的比赛,输了几个球吗?”

“呃,几比几?”

张诚觉得情况不妙,从“零比三”开始往后想。

“赢了!我们他妈赢了!五比四!吃了五张黄牌、一张红牌!踢到后面,对面都懵了!哈哈!!”

蒋盛用力拍着张诚肩膀,凑到张诚耳边,悄悄说:

“那个服务,下次继续。”

张诚还没回过神,他已经大笑着出门,跟柏杳羲碰了个照面。

柏杳羲向他微微鞠了一躬,起身时,整个人被他拍得一颤。

她轻轻地走进病房,张诚看她穿了一身淡粉色的无袖连衣裙,脚上穿着一双金色水钻半高跟凉鞋,手上拎了一小筐杨梅。

“学长,你醒了?”

她小声问。

“嗯。他的钱到账没?”

“刚到。我都转给你了。”柏杳羲说。

张诚坐起来,得意地说道:

“哎,我不用这么多,一人一半。这业务,可以长期发展!”

“我给你洗点杨梅。”

柏杳羲挑出几颗,大得像紫红色乒乓球。

“我叫一下护士,问一下什么时候出院。”

张诚喜笑颜开地按铃。

柏杳羲转身,欲言又止。

“87床?”

张诚指指自己,柏杳羲点了点头。

“到!”

张诚朗声喊道,中气十足。

呼啦啦进来一大群人,跟在一个医生后面,他看着张诚,问:

“跟家属商量过了?”

哪个家属?商量什么?

张诚一头雾水。

“你确诊了,甲状腺癌四期,伴随骨转移。”

医生说。

张诚耳朵里只听见“嗡”的一声。

眼前的一切景物,忽大忽小。

医生似乎在解释,他听不见。

他盯着医生的白大褂,在左胸口袋上,看到一坨墨迹。

墨水点晕染开,越来越大,直到染黑了他半边身体。

他左脸和右脸的表情,也完全不同。

黑色的一边狞笑着,白色的一边皱着眉。

张诚揉了揉眼,墨迹恢复原样。

嘈杂声逐渐入耳。

“医生。”

张诚小声说道。

“医生。”

大家仍旧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

张诚瞪起眼睛,猛地大喊:

“医生!”

病房里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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