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左去神庙,就要途径福禄巷,那里的地形许凝并不熟悉,而且福禄巷的街道宽阔,在半空中一览无余,根本没有可供躲藏的地方。

但是神庙有六目道人,或许剩余的狩魔卫也在那里,总比一个人面对成群的妖兽要好的多。

往右是去后山的路,山里树林茂密,十几座山头重峦叠嶂。

许家之前的几座烧瓷窑都在山里,许凝年幼时就跟着父亲在山里进进出出,成为学徒后,也曾多次进山狩猎,山形地势熟捻于心,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可若是许凝一旦进山,就意味着要一个人面对虎妖赤骨和跟在他身后的十余只妖兽。

以赤骨为首的妖兽群,在桃溪巷的街道上疯狂奔驰,所过之处房屋震动,烟尘冲天。

许凝拼了命的奔逃,分岔的路口越来越近,与虎妖的距离也在急剧的缩小。

与此同时,神庙里人满为患,小镇本有两百多名不包括学徒在内的狩魔卫,如今只剩半数,且大多受了伤,或蹲或站的挤在神庙的广场上,鸦雀无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六目道人再次现回原形,庞大的蜈蚣躯体上伤痕累累,身上道袍也已经破碎不堪,关乎生死,神使的威严早就抛之脑后,当着众人的面就蜷缩在祭台上吐息疗伤,还要注意周围人群的议论,以期能讨论出一个保命的办法。

李婆婆再一次猛砸拐杖,“早就告诉过你们,山神只在乎百姓性命,只有风岭镇百姓死得太多,山神才会借助神像降临,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你我早已成了妖兽都腹中物了。”

提出这个想法的秦大通沉默了,在此之前,六目道人早就一语不发,默默疗伤。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山神的行事风格,李婆婆嘴里的“太多”,是真的太多,只有风岭镇死去半数百姓,真正威胁到供奉山神香火的稳定持续,山神才会花费大代价降临。

只要还留存半数百姓性命,香火消减的部分就还可以接受,哪怕是风岭镇彻底沦陷,山神都不会亲自降临,只会派遣手下更得力的供奉来收复失地。

“你们说,这群妖兽会不会只是路过,给他们点血食,说不定自己就走了。”说这话的是个赶来议事的天真乡绅。

六目道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和这群天真的人类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必须让他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这群妖兽的首领赤骨,也算是我的旧识,他曾是万妖大泽里的一个岛主,地位显赫,至于为什么放弃领地不远千里跑到风岭镇,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他为什么会不惜代价的冲进风岭镇。”

秦大通:“难道不是为了食物吗?”

六目道人摇摇头,“妖族凶残,甚至可以同类相食,不至于为了食物与我们生死相向。两相其害取其轻,我猜,是因为风岭镇外面有让他们更为恐惧的东西。”

秦大通:“邪祟?”

“只有邪祟。”六目道人斩钉截铁地道。

秦大通:“你是说,风岭镇外面有强过赤骨的邪祟在环伺,赤骨为了躲避邪祟,才会不计后果的率领族人杀进小镇!”

“若真是这样,这群妖兽绝不会轻易离开风岭镇里神火庇护的范围,也不会傻到屠戮百姓,但一定会将我们这些可以威胁到他们人赶尽杀绝。”李婆婆道。

“若是这样,我等危矣。”

秦大通甚至有些站不稳,他亲自领教过赤骨的手段,也知道万不可能是的对手,更何况这群妖兽里,大部分都胜过于自己。

“除非太阳出来,邪祟隐匿,赤骨才可能离开小镇,但也只是可能。”

六目道人认命般的摇摇头,曾经在万妖湖里,他们就有过节,那时的他刚化形不久,远不是赤骨的对手。

许多年过去,六目道人辛苦修行,蕴脉通灵,拜入枯木山后修炼术法十余种,还侥幸获得一件品秩不低的法宝并大炼为契合神魂的本命物,自以为修为猛涨,道魄境也指日可待。

直到再次与赤骨针锋相对,才知道自己仍是那只井底之蛙,昔日的强敌仍是强敌,赤骨早已步入道魄境,七魄大炼其六。

而自己引以为傲的本命法宝,也在与赤骨的第一轮争斗中被击碎。

六目道人摇头苦笑,如今风岭镇外有邪祟环伺,逃出去也是一死,赤骨又绝不会放过自己,只剩下坐以待毙了。

“若真是如此,我等尚有一线生机。”一道声音从角落里突兀传出,脸色苍白的李总管站了出来。

众人疑惑地看向受伤不轻的李总管,李总管微微颔首,道:“请李婆婆引神火显形。”

李婆婆虽然不解,但还是转身面向承载神火的灯盏,嘴里传出晦涩深沉的低吟,祷告一番后,将一双枯瘦的手掌浸进灯油,如同石子掉进河面惊起涟漪,一圈圈微弱灵光以神火为中心荡开,扩散至整个小镇。

最后,神火里显现出一副画面,赫然是小镇的全貌,街道巷陌、田间山里,每一处都十分清晰。

画面里,有四五十个红色小点在缓缓移动,大多汇聚在东面的铁锁巷、泥瓶巷、桃溪巷。

李总管指着这些红色小点,大声说道:“这三条街道都靠近后山,尤其是桃溪巷,临桃溪而建,房屋大都紧密连接,就好像一道天然城墙与护城河,若是将潜进小镇的妖兽都引进后山,再沿桃溪重筑防线,说不定能据此守住。”

秦大通不屑地哼了一声,“那又怎样,妖兽迟早还是会攻进来?莫说虎妖赤骨,那头巨猿就没人能对付!”

“邪祟能。”李总管十分肯定道。

“后山被神火照耀,邪祟进不来。”秦大通顿了顿,想起什么,“你是说,封山?”

“封山?”

李婆婆缩回手,身形好似支撑不住的摇摇晃晃,幸好被身旁乡绅扶住,“镇外是否有强大邪祟都还只是猜测,就算真有,你怎么确定封山后邪祟就一定会过来?”

“只能试一试。”一直沉默不语的六目道人抬起蜈蚣头颅,声音沙哑,“此法或许行得通,但关键是,谁去引赤骨进山?”

六目道人说话的同时,转身看向了秦大通,众人也一起看向了秦大通。

六目道人是对付赤骨的主力,不可能以身犯险,别人又没有这般的身手,唯有通开八脉又在枯木山学过几年驱邪之法的秦大通或许能侥幸将赤骨引走。

但谁都知道,此去九死一生。

秦大通当然知道,于是装聋作哑,羞愧的低下了头。

李总管一甩衣袖,重重叹息一声,“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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