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武国,龙渊县。

其境内有一条宽约百丈长的河流,其水如墨,光而不耀,传说河底生有一条孽龙,又因此河深邃如渊,故名为龙渊。

河边有靠水吃水的渡船人,皆是祖辈营生。

龙渊县进京赶考的书生,或是运输货物的商人,都需要横渡此河,因此河边的渡船人,收入颇丰,每逢集市,家家船上倒也能挂上几斤牛羊肉。

这些渡船人中有一人颇为特别。

此人姓许名之渊,少年丧母。

半年前,许之渊的父亲许大在一次日常的出船后,再也没有归来。

有人亲眼看见许父走船时不慎跌进了龙渊,也有人说许父这些年攒够了钱,到隔壁的柳青县购置了一套田产,又重新讨了个小老婆。

许之渊躲在小小的泥瓦房里盯着煤油灯默不作声,从父亲消失的那一刻起,许之渊知道,自己成了真正的孤儿。

许之渊不相信父亲掉进龙渊河,更不相信父亲在柳青县讨了小老婆,他朝着那个造谣者的船上扔石头,有时候也会捞起一大滩淤泥抹在那人的船上。

一次,许之渊被那人抓个正着,被吊在岸边的歪脖子树下整整一个下午。

许之渊没有哭,因为从小母亲就告诉他:男人不比女人,眼泪是一个男人的耻辱。

许之渊认为自己是个男人,而且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就同他的名字那样。

之渊,志远。

“之渊,阿娘希望你有一天能去龙渊县的私塾里读书,有朝一日,也能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教书先生。”

许之渊偶尔也会梦到娘亲对自己说过的话,醒来的时候,枕头边总是浸满一大圈水渍。

许之渊本名许志远。

一次许之渊随许父渡船,遇见一个青衣道士。

那道士本是个穷酸儒生,年年科举年年落第,一气之下踏进庙观,做了个半路道人。

虽成了道士,却仍不死心,赶着京都秋考,这道士收拾衣物行囊,再渡龙渊,誓要秋榜提名。

许之渊与那青衣道士熟络过后,青衣道士顺口问了许之渊的姓名。

“志远,志远,志存高远,倒是个好名字,就是重名者太多,显得有些俗气。”

适时渡船行至龙渊中泽,青衣道士望着周身漆黑如墨的龙渊,沉吟片刻道。

“不如将志远改成之渊,一则你祖辈都生活在这龙渊河畔,算借了这龙渊河的势,二来昨日之渊,他日之浅,道阻且长,行则将至,你许之渊日后也不一定就就困在此处,或许哪一天时运相济,一飞冲天,成了王侯将相,也不一定。”

许之渊不明白那青衣道士话中意思,只觉得那人才学渊博,信了总归没错。

从那之后,许志远便改成了许之渊。

一年夏汛,龙渊河发了水灾,淹了河边几万亩良田,又因连日暴雨,水路阻断。

唯一与外界相连的两界山,也因多日暴雨,致山体滑坡,车马不能通行。

龙渊县内一粮难求。

原本繁华的龙渊街道,不多日便成了饿殍满地的人间炼狱。

饥民成群结队,撞开了龙渊县内乡绅老爷们的宅门。

有一处祖上曾当过大官的老乡绅,携着一众家丁,拿起钉耙、铁锹反抗,最后被数以千计的饥民夺去兵器,甚至还险些闹出人命。

水患期间,龙渊县衙也处于瘫痪状态。

有传言说县老爷早在几天前通过两界山的一条小道,携着四房小妾,带着金银细软,逃到了比邻的岚山县。

乡绅的粮食吃光,一众饥民又将目光盯在了官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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