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城在极西北的地方,西边接着沙渊,夏日里万里黄沙自沙渊滚滚而来,冬天万里黄沙又向沙渊滚滚而去,漏出黄沙下的冻土。
百年前修建煌城,幸得黄大人镇守于此,沙蛮不敢进犯,沙兽不得食人,得以休养声息,开始只有商队每每歇脚,慢慢的商号越来越多,留下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煌城的天很干燥,煌城昨天淅淅沥沥的下了半天的雨这几年来都不多见,下了几个时辰,过了一会,又恢复到一片风沙飞扬的模样。
林爻坐在院中的竹椅上,分不清是第几次醒了,又是第几次睡去,昨天喝了点酒,晚上又做了梦,今天总是感觉身体乏的厉害。
远远的还是听到内城里的丧钟一声又一声,黄大人乃是天君之姿,从他死后,内城里大大小小的寺庙,钟声不停。由远及近,震得自己脑袋有些发蒙,觉得这钟声怕是要敲十天半个月,放在寻常百姓家则是抓紧时间赶紧下葬,又得开始为了活着的人忙忙碌碌。
林爻其实挺想去内城看看当年的那个黑发少年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是如何面容枯槁,满头白发,又是怎样的万人敬仰。但是林爻只是个外乡人,进不去内城,甚至他自己都说不出自己来自哪里,只能在外城住着,没有非要去的地方,没有非要见的人,就像扔在风里的一把沙,吹到哪里算哪里。
摇椅的嘎吱声随着林爻的身体的晃动有节奏的响着,他轻轻的抬起右手食指凌空虚点几下立了一个艮卦异卦,嘴里叨念着:“财帛常打?头?,可惜眼前难到?,不如意时且忍耐,逢着闲事便开口。”院子里的砂石无风自动,过了三息后,风就停了下来,林爻伸手探入衣袖中,掏出十个一样大小的银元,看着手里的银元,林爻满意的笑了笑。
院子的门“砰砰砰”的被人敲了了三下,接着院门被双手推开,又被回身关上,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穿着青色麻衣,走进了院子,正对着林爻行了个礼,这北地的少年民风彪悍又是经常劳作,半大的孩子已经长得尤为壮实。
“林先生,今天家里工活比平日多了些,便在家里多帮了会忙。”少年有些不太好意思的低着头,这早秋的天气林爻都感觉有些寒意,少年倒是跑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前些日与先生就说好了时间,今日还是迟了些,孩子觉得非常抱歉。
“不打紧,”林爻接着凌空虚点几下,地上升起个石墩子,孩子见怪不怪,坐在石墩上腰杆挺的笔直,一只袖子却是不停擦汗。
“昨儿踩点了个馆子,菜的滋味应该差不了,今天你陪我四处逛逛,逛完我带你今天去吃个痛快,”林爻侧着身子从椅子上翻下来,手掌摊开漏出五个碎银元,给少年郎看“就按这个数吃。”
少年郎听的心里雀跃,但还是放下擦汗的胳膊连忙摆手,“先生,可不敢吃这么多,爹娘知道要揍我的,咱就是肚子饿了吃两个包子就行了,”
“这钱可过不了夜,走你,”林爻给了少年榆木脑袋一下,拉着他走了出去。
煌城的街道不算宽广,尤其是外城,多是土路,下了雨就全是泥,但是今天已经又被卷进来的黄沙重新铺了一遍,只有通往内城的主路铺了石板,今天街上的人特别的多,马车停的乱糟糟,人更是乱糟糟,林爻带着少年走过人多的地方,免不了要一阵推搡才能挤过去,倒是少年比林爻还要壮实,总是走在林爻半步前,有意的帮他分开人群。让先生走的更顺畅些。
挤过街道,终于来到城北墙根的一块开阔地,林爻抬眼看去,城墙斑斑驳驳,星罗棋布的裂纹诉说着这无尽岁月里受了多少伤痛与委屈,林爻抬起右手摸着城墙的裂纹,左手快速的变换着手势,一阵风沙吹过,城墙上密密麻麻的裂纹却是少了一大半,剩下的裂纹隐隐排成六行,看着厚重又结实。林爻满意的拍了拍手,抬手把额前的碎发向后顺着缕去,仰头眼自己的杰作。转头看着发呆的少年说道:
“狗娃,为师这一手如何,下乾上坎水天需卦保这城墙再安稳百年没有丝毫问题,”
“可是,先生,你这上卦明明从震位起的,我。。。”看着先生不悦的表情,小名狗娃的少年硬生生的把话吞了下去。
“你这孩子”林爻被孩子打击的肩膀都垮了下来。
少年低着头,嘟着嘴:“爹娘也打算搬去南方投奔叔父家,说这煌城失去了黄大人的庇护,快要压不住这荒漠里的沙兽,没有多少太平日子,我很想跟着先生学那些稀奇古怪的术法,可是我还是更想帮娘亲多做些活。”
林爻哑然失笑,一手乱揉着懂事少年的头发。这下少年心里一轻,也呲着大牙笑了出来。
师徒俩人顺着外墙走了好些地方,林爻也是到处缝缝补补,看不过眼的破墙大手一挥,便是平平整整。
两三个时辰后,林爻才带着狗娃来到了昨天的饭馆,要了好几种菜品,狗娃光是听了菜名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甚。
今日店里生意极好,贩夫走卒有饮酒,有吃食,更是有好几个人买些干粮准备带走赶路用,四五个店小二在店里更是一路小跑,停歇不下。
菜上齐吃了半天,不见昨天的店掌柜,一打听才知道,这内城老爷不知何时吃了自家的菜,一下子惊为天人,把店掌柜奉为上宾,连带着要将店开进内城,真是走了天大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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