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爻倒是没有回话,只是偶尔用鼻音应了一声少年,示意自己在听。少年也不在乎,继续絮絮叨叨的把这些年和先生相处的事情几乎都复述了一遍,打扫好院子,给先生煮好米粥,又去水井打水,先是把水缸灌满,接着又装满了水桶,心里想着以后自己不在了,先生怕是连水都喝不上,又是一阵难过,背对着先生用衣袖揉了揉眼睛。

听见背后先生起身时竹椅的响声。

“先生,先生,先吃点东西吧”陈晟不想让先生看到自己哭鼻子,连忙转移话题让先生先吃饭,喊了两声,没有人应答,感觉有些奇怪的转过了身。

却看见林爻背对着自己,空中黄沙滚滚,院中槐树郁郁葱葱,树枝随风摆动,林爻就在这一明一暗里显得有些阴沉沉的。

“狗娃子,你知道,什么是剑吗?”

“啊?”

“剑之道…算了,”林爻转过身,抬头看向无边天际,压低嗓音说到,“今日,为师便传你一套剑法,名独孤,共九剑,剑法我只说一遍,你好好记下。”

“啊?”狗娃子因为心里没个准备,连名字都没听清。

林爻也是感觉气氛被傻徒弟毁了,肩膀垮了下来,师徒俩就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林爻说的剑法,陈晟真的只用了一遍就记下了,因为林爻也说不出什么是剑,更不懂独孤九剑。这剑术只是一位故人所创。

剑术说起来很简单,单单“纵横”两字就能概括,横剑为守,纵剑为攻,攻守之间也就十几种变化手段。却是把复杂的剑术分门别类,顺应剑术的规律本质,一攻一守间持剑者心思更是坚如磐石,攻守有据。狗娃从树上折下一节树枝,按着林爻的指导练了两三个时辰,已经练的有模有样,他觉得先生很喜欢看他认真练习这套剑法体术,练剑的时候陈晟偶尔余光看向先生,有时候看着看着先生就哈哈大笑,但是有时候先生又默不作声,有时候更是看着看着,沉沉睡去。

感觉先生又一次睡着后,陈晟放松了精神,复盘了一遍先生教他的剑法体术,提了一口气,立身站定,单手握住树枝,横立于胸,手腕一拧,弓步上挑,接着并步下劈,最后又将树枝横于胸前,陈晟对自己行云流水的三个动作非常满意,然后猛的一个转剑背身,却是把树枝立于胸前,向前劈砍而去,树枝与空气受力后挤出风响,接着连劈十数下力道稍弱,最后手里舞出一个剑花,如此往复,手中这个破树枝被陈晟舞的噼啪作响,越到后面便有些接不上了,耍的越来越乱,玩的好不开心。

林爻抬起一只眼睛,看着少年自娱自乐,嘴角微微扬起,换了一个方向闭上了眼。

晌午的时候,饭是陈晟做的,酒也是陈晟后面出去买的,林爻破天荒的给陈晟倒了一杯。第一次喝酒的少年一口进去变满苦色,却又不敢吐出来,只感觉辛辣无比,舌根发麻。

硬着头皮陪先生喝完两杯后,脸颊通红,感觉晕晕乎乎,师徒俩人这顿饭吃了很久,少年好像和先生说了好多掏心窝子的话,眼泪干了又湿,袖子上都沾了鼻涕。但是又好像俩人只是喝酒吃饭,只说了哪个菜盐多了,下次少放盐,哪个菜这个季节不适合吃,之类的话语。

收拾完碗筷,走的时候先生让他把屋内桌子上的包裹一起带着拿走,是自己给他准备的离别礼物,是先生初入江湖时候的骗财工具,说是以后过不下去,学先生骗钱的时候,桃木剑装的像些。

又说了些诸如,这些年竟是欺负他了,做的不好的地方很多,争取下个徒弟的时候可以做的更好之类的话语,惹得狗娃又是开心,又是难过。

狗娃晕晕乎乎的背着包裹,脚步虚浮的关上先生家的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泛红,一路上耷拉着脑袋脚步缓慢。

走过巷子口的水井,走过先生修补过的北城墙,走过以前经常帮忙打水的朱家,走着走着就到了家门口,看着院子里往马车上装运行李的爹娘,狗娃子陈晟才是终于哭出来,意识到自己可能以后很长的时间要见不到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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