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从南方飘来,很快,原本一片明亮的天空,一下子就被乌云遮住了。厚厚的一层乌云,就连太阳的光都无法穿透它。它黑乌乌的压下来,似乎想要把地上的一切都给压毁。
突然间一道闪电闪过,整个天地突然间一亮,然后又恢复回来——黑乌乌的,随即“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大地都颤抖了一下。乌云不断的翻滚着,乌云里好似真的有龙王在不停的飞来飞去,而那声巨响,好像就是祂的不满。祂在不满地上的人类为什么总是祈求祂布雨,祂压根就不想管这破事,祂只想好好的待在龙宫里睡觉。
突然间,雨“哗啦啦”地落下来,犹如天河决堤,天河里的水不停的灌下来。许是龙王因为不满,祂将天河的闸门给打开了。
雨水“哗啦啦”的一直在下,下了将近半个小时了,还在下。河流的水眼看着就要漫过河堤了,田地早已经被水淹没,田里的禾苗只剩下了一个尖。而雨还在下。
“轰隆隆”
雷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是不断的响,好像是龙王在说:“够了吧,还要不要我布雨了,不够我继续。老子好好的睡着觉,非要嚷嚷着下雨下雨,那好,我就下个够!”
雨还在下!
河流里的水已经开始倒灌了,田野里全是水,只看得见水。靠近田野以及河流的房屋,一楼已经进了水,正在慢慢往上涨。
屋里的人全都逃到了二楼,有的则是上到楼顶打着伞去看情况。
“哎哟,还让不让人活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老天爷到底想要干什么?”
“干嘛?当然是想淹死我们了!”
“瞎说什么,这是自然灾害,什么老天爷,哪有老天,要真有老天爷,怎么还是这样的世道?”
银路坐在一旁听着这一家人的对话,他觉得这对话很有意思。他对刚才说没有老天爷的中年男子问道:“李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李大哥叹息了一声,说道:“嗐,银先生,您是外地人,不清楚那么多。我们这里有一个孤儿,他从小就没父没母的,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他现在跟我差不多大了。因为他从小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所以他对村里的人一直都很感激。这不,前两年,他从外地回来了,没想到他闯出了一方天地来,成了一个大老板。他回来村子,就是想帮帮村里的人,让大家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村里的道路都是他出钱修的,村里的祠堂也是他出钱重修了,村里的灌溉水道也是他出钱修的,河岸边的护栏也是他出钱建的……
他的干娘,算是他的干娘了,也可以算是奶妈了。他小的时候,很小的时候,就是他干娘用自己奶喂的他,其实他干娘自己的孩子都不够吃的,可他干娘还是一直喂他,直到他可以吃粥什么的。要不是他干娘,他恐怕也活不下来。
前年,他干娘得了一场重病,家里砸锅卖铁的,就连房子都给卖了,卖给了镇上的一个富商,可这钱还是不够治病的。没钱,那人家就不给你治啊,那怎么办呢?他们没办法,只好去找他了。他得知干娘得了重病之后,他连手头上的事都不管了,直接和他们去了医院。去了医院之后,他当即就交了钱,然后医院才给他干娘治病。
还好治得及时,再晚一点,他干娘都得去见阎王爷了。他干娘一家很感激他啊,可他们已经是一无所有了,没什么可报答的,他们一家就说愿意给他干活,干什么活都行,不要钱,吃的给两餐就行。可他不愿意。”
银路问道:“为什么?难道是他觉得他们才是占了便宜的一方?”
李大哥说道:“嗐,那不是。虽然说他干娘家是一无所有了,可他干娘的儿女还是挺能干的,去打工的话,还是能养活他们一家的,还能省点钱出来。”
银路问道:“那他为什么不愿意呢?他不是赚的吗?”
李大哥点点头,说:“是啊,可他就是不愿意啊。他说:‘这算是什么事,当年大姨救了我,大姨您有没有像我要什么?要不是大姨您,我当年就已经死了,我哪还能活到现在。别说是这治病的钱了,我就是把我一半的身家给大姨,那也不过分的,可大姨您有跟我要过什么吗?没有吧,所以这治病的钱,你们就不要想着还了。如果你们一定要这样,那不就是要我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吗?’
他干娘一家见他这么说,也没办法,只好是答应下来,心里想着以后赚到钱再还他。他呢,见他干娘一家都这样子了,短时间内怕是没什么地方住的,所以他就把他们全都给带到自己家里住了。
他结婚了,还有一双儿女。他一家对他干娘一家都非常好,特别是知道这就是当年喂奶的那位大恩人之后,他一家更是对他干娘就像是自己的妈妈和奶奶一样对待。对于他干娘的儿女,他也给他们安排了工作。
谁知道呢,半年前,就出事了。”
银路问道:“出什么事了?”
李大哥说:“他们都出事了。先说他干娘一家。
他干娘的病复发了,都来不及送医院就死了。没两天,他干娘的儿子在干活的时候出了意外,从楼上掉下来了,当场就给脑子给砸扁了,豆腐脑都出来了,太惨了。还有啊,她儿子死了之后才半个月,她女儿又出事了。她女儿带她的女儿出去散步的时候,碰到喝酒开车的人了,母女俩直接被撞飞了,两个人当场就死亡了,那些碎片到处都是,惨不忍睹。”
银路突然说道:“这也太惨了,一家接二连三的出事。”
李大哥叹了一口气,说:“可不是嘛。可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什么?是她的老伴。先是自己的老伴突然因病去世,这打击对于一个老人来说够大的了。可紧接着自己的儿子又从楼上掉下来死了,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一下子没了两个至亲之人,试问哪个老人受得了?可老天爷偏偏就像是开玩笑似的,它觉得这还不够,又让他的女儿和孙女也死了。你说,换作是你,你受得了吗?”
银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李大哥又气愤又悲痛的说:“别说是一个老人了,换作是一个年轻人,只怕都受不了这一连串的打击。”
银路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李大哥摇了摇头,眼里留下了眼泪,眼泪顺着鼻子边流下去,然后落到地上,最后在地面上溅开,消失不见。
“后来他唯一的亲人,他的孙子,没多久无缘无故的死了,怎么查都查不出来是因为什么死的。”开头埋怨老天爷的老爷爷说。
李大哥也点点头,说:“他的孙子是死在床上的。前一天晚上还好好的,结果第二天怎么叫都不醒,最后他才知道他已经死了。他一下子受不住打击,随后也死了。”
银路摇头叹息道:“唉,这么好心肠的一家人,居然就这么离奇的死光了。”
李大哥说道:“可不是,所以哪有什么老天爷啊,如果真有,那它就是眼瞎了,有还不如没有。”
银路问道:“那那个人呢?”
李大哥知道银路说的那个人是谁,他说道:“最让人气愤的来了。”他说道:“他经历了自己干娘一家一连的惨况之后,他的精神状态也不怎么好,他一家人的状况都不太好。所以他们一家都在家里好好休息。可是有两个人突然间死在了他的家里啊,这怎么说的过去呢?所以那些警察隔三差五的就去他家里调查以及审查他们。
调查来调查去的,都没有调查出来什么。本以为没有调查出来就算了,可以结案了,谁知道他们居然将他一家都给带去警局里了。”
银路问道:“带去警局干嘛?”
李大哥用惊讶的眼神看着银路,好像看到什么出奇的事物一样。他说道:“银先生,您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怎么问出这个问题来了。去警局当然是审查了,不然还能干嘛?”
银路问道:“那后来呢?”
李大哥说:“后来啊,后来他们被关了十多天。”
银路说道:“然后放出来了?”
李大哥说道:“放出来?他们就是放个屁出来都不会放你出来!后来他要求见警察局局长,而警察局局长也接见了他。他对局长说:‘局长,这事我们真不知道,我们也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他们是我的恩人,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呢?局长,我的儿女还要上学,我们夫妻也还要上班,我公司里有许多事情要等着我去做的,我再不回去,恐怕会乱套的,会出事的。
你猜警察局局长怎么说的?”
银路摇了摇头,问道:“他怎么说的?”
李大哥气愤填膺的说:“他说:‘那是你们的私事,跟我没关系。你们现在牵扯到杀人命案,这是公事!一天调查不清楚,你们一天都不能离开这里,谁知道你们又会做出什么事来?’”李大哥脸都给气绿了,他愤怒的说:“你听听,你听听,这他妈是一个警察局局长该说的话吗?什么叫私事?什么叫公事?一点证据都没有,就把人家一家扣在警察局里十多天,还说什么’一天没有调查清楚就一天都不能离开’,这是人话吗?你没证据凭什么抓人?凭什么扣押人啊?”
李大哥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气愤,到后面就是在骂了。
老爷爷也叹了口气,说:“唉,官字两个口,他说什么都是有理的,我们就一平民老百姓,怎么斗得过他们啊!”
银路问道:“那他们最后怎么样了?”
李大哥已经冷静下来了,听到银路的话,他说道:“后来他要求请律师,谁知道一个律师都请不到。”
银路疑惑的问:“这又是为什么?怕官府?”
李大哥说道:“那可不,个个都是怕死的主,欺软怕硬的。后来我们村子的人听说了这件事,我们就自发的组团去到了警察局,给他申冤。他奶奶的,谁知道这帮龟孙说我们扰乱秩序,将我们赶走了。”
银路说:“你们就走了?”
李大哥白了一眼银路,说:“没有。我们经过商议,我们觉得既然不让我们在里面申冤,那我们就在外面申冤呗。他爷爷的,这帮龟孙又说我们扰乱公共秩序。还说我们再这样,就把我们全抓进去教育一番。那我们都是停手就停口的,一个个都是一家子人的,真被抓进去了,家里人可怎么办?我们没办法,只好无奈的走了。”
“后来呢?”银路问道。
李大哥吞了吞口水,说:“后来我们就回来了。”
银路问:“那他们呢?”
李大哥说:“那当然是关在里面了。我们离开之后,他要求上诉,可那帮龟孙说上诉不了,就是不让他上诉。他见状,他又要求打电话,他奶奶的奶奶的,那帮龟孙说也不可以,免得他通知同伙。他见什么都不给做,他就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们要用他们作为替罪羊了。毕竟出了这么多条人命,没个交代,他们可不好过,只怕顶上的乌纱帽都保不住了。
可就算是这样,他又有什么办法了。他不要等死,就一直要求打电话,要求上诉。他爷爷的爷爷的,那帮龟孙居然私自动刑,打得他鼻青脸肿的,手都给打折了。不仅是他,就连他的老婆都给打了,也是打得鼻青脸肿的,不过没有打折手脚。”
银路问道:“那他的儿女呢?”
李大哥说:“他们倒没有挨打,可是也不好过。睡不能睡的,吃吃不饱的,还天天要接受审讯,这谁受得了。没办法,后来他们只好认了,死了也比现在这样受罪强。”
银路都坐不住了,站起来问道:“把他们给杀了?”
李大哥摇摇头,又点点头,说:“没杀,但是跟杀了也没两样,不,比杀了更难受。
他们认罪之后,那帮龟孙就上报上去,然后将案子结了。那帮龟孙说念及他们初犯,又积极认错,不杀他们,先是将他的财产充公,然后让他们在牢里接受改造。”
银路摇摇头头,说不出话来。
雨停了,可水还没有退去,依旧是白茫茫一片,除了水和那一间间被水包围住的房子,看不到其他任何的东西。
第二天,水退去了。水虽然退去了,可一楼里全是泥巴,脏兮兮的,乱兮兮的,不清理干净,消毒一番,根本就住不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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