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周年的第二天,建荣二表哥进城办事,借住两人的出租屋。

房间本就逼仄,所幸阳台挺宽,塞得下一个地铺。

二表哥喜欢喝酒,一喝多了就说胡话。

酒酣耳热之际,他把上衣脱了,露出雌化的胸脯。除了那二两肉,其余地方是精瘦的。他把腿盘在木凳上,绛红色的四肢像一尊木雕。发量倒是繁茂,疆土扩张,显得额头低矮。

二哥呷一口酒,用舌头咂摸滋味。他说,阿荣,哥也就比你大个七八岁,可这光景可就大不相同。村里同龄的小伙子,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年龄大了,家里催,给我安排。

荣看着他的嘴唇一翕一合,像一尾鲶鱼。唇围的胡青比肤色深了一度。他宽解起自己来,嗨呀,反正都差不多,赶紧订婚,省得有什么变故。

说起他的未婚妻,他的评价并不高。他说。也就那样,配我正合适。和谁结婚还不都一样呢?!他挑了一棵花生米,把两人的酒杯满上。

他说这一切时,仿佛和自己没有关系。像个局外人,倚在门沿,打量着门内。

他的幸运在于,他从不期盼一个彼此相爱的人,只要爱自己,就够了。所谓的双向奔赴,他不懂。他只凭借觉知选择,像猎豹伺机而动。凡是诱惑,尽收麾下。

他又吃了一粒花生米。酥脆的颗粒在牙齿间迸裂开。他的牙不够整齐,把下嘴唇顶出应有的位置。颜色略微发黄。

他认真地说,这婚姻,一步错,步步错。刚开始只是你自己,以后就都是琐事。讲出如此格言,他不禁有丝得意。

他眯缝眼睛,酒力逐渐上头,舌头无限松弛,像一滩水渍,在口腔蔓延。

他说,就咱们老家那个十八线小县城,也给我整破防了。光光酒席就花了两万,跟拍上千,喜糖五千。拢共花了多少你猜猜?

不等建荣回答,他就说,五万多啊!说着伸出五个指头,他害怕建荣听不懂。醉酒的人以为其他人智商都下降了。

他打了个酒嗝,说,这还不算三金和钻戒。

他摇摇头,说,订婚老贵了,还是直接一步到位,结婚算了。

他弓身,近建荣一尺,低声说,你老婆叫你订婚啊?没这道理,哪有女方先提的?

他的音量正好穿过一间房的空气,钻进许静的耳膜。

第二天,二表哥离开。许静坐不住了。

她忿忿地对荣说,哪门子表哥,说话那么难听?

建荣愣了一秒,说,哎呀,他那人就那样。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