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节爆炸案案发23分钟后,夜晚,中国SH市浦东新区瑞金医院世博院区急诊部。

“准备结案!?怎么可能???”陈道霖发抖的声音在医院传出,愤怒、恐惧、震惊。

他在临时病床前对着两位警察把刚刚看到的一切超自然现象不停的重复,一边结巴一边瞪眼,手舞足蹈。两位警察很是无奈,护士们不停的安慰陈道霖,说是经历爆炸后的心理创伤反应,心理医生正在赶来的路上。

面对刚刚的事件,警方的出警很迅速,判定的结果比任何事故都要快。

初步结果是厕所附近的餐车发生燃气爆炸而产生的严重安全事故,所幸无人死亡,伤者则是陈道霖和王笑凯两人。王笑凯受伤严重,被爆炸的高温气流震伤导致昏迷不醒,还伴有局部烧伤;陈道霖很走运,除了在转移过程中短暂昏迷,初步检测没有受伤,只是精神受到比较大的刺激,具体情况需要留院进一步观察。

陈道霖脑子晕乎乎的,在警察和护士反复的安慰下开始再次回忆刚刚发生的一切。

绝对真实。但说出来,真的太魔幻了。

“厕所里真的没有尸体吗?血迹?”陈道霖冷静下来,问道。

“小伙子,事发监控全都在,现场就你和你的同学进了厕所,前后十五分钟都没拍到人。”一个年纪大一些的老警员不厌其烦的再次说道,“餐车主刚刚都自首了,没过消防标准。这个事情很严重,我们也不是说已经结案了,你说的话肯定是会作为证据的,案子还在查。你先好好配合医生静养,过两天再来补个笔录。”

很显然,这话里的意思是人证物证一应俱全,过几天受害人做笔录应该就是照流程办事,加快结案速度。毕竟想想自己的发言,要是真的监控都能作证,也没有尸体,再对上那个顶罪的餐车主一番说辞,那自己怎么看都是精神失常的胡言乱语。对于局里,这次爆炸就是每年每月甚至每周都会发生的意外事故的其中一项,只不过这次由于在人群密集处,影响相对恶劣一些。比起生龙活虎的陈道霖,警察更需要头疼的是那位昏迷着的王笑凯和他的受害者家属,以及明天会蜂拥在警局门口、牛鬼蛇神般的媒体记者。

“那我想看看监控。”陈道霖立马说道。

“保护受害者,你不能看监控,这是规定。”另一个年轻点的干警义正严辞的说道,“但是已经联系了你母亲,她如果要求,是有权限看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陈道霖背后发凉。给母亲看监控,如果是看一段没问题的监控,就是更加坐实了自己在一派胡言,要是王笑凯还不醒来,自己就是全世界认证的疯子了。

很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操控这一切,来杀自己,再伪装成意外,什么餐车主、监控,应该都是提前准备好的。要是往深了点,甚至可能那背后的手都伸向了警察局里。但也不至于这么大权利,毕竟面前两个警察和一个护士,单独病床,真是他们的人,要杀自己,门一关分分钟的事儿。

陈道霖的头脑很快,刚刚是经历了超自然濒死才乱了阵脚,现在一切恢复,刚冷静就迅速运转分析起来。

“王笑凯情况怎么样?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陈道霖问道。

“他的情况不太好,虽然抢救过来了,但一直没醒。”老警员答道,“他的家属已经到了,刚刚也来你这边看过你。他有好转就会通知你,但是现在你需要关心好自己身体有没有异样,爆炸的有毒气体和冲击可能会有些隐性伤害一时检测不出来,得留院观察至少一天。”

说完情况,看陈道霖稳定下来,两名警察叮嘱几句留了个电话就离开了。

听完王笑凯还在昏迷的消息,陈道霖陷入深深的自责。很明显,那几个怪物都是冲着自己来的,要不是王笑凯当时反应迅速,第一发爆炸就在自己的喉咙上了。

现在这一切全是拜自己所赐。

「可是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我一点伤都没有?」

陈道霖复盘着,昏迷前的记忆再次出现,自己和王笑凯被人群簇拥着,喧哗嘈杂的尖叫、麦克风的噪音...

当时,MC热狗还在台上freestyle,人群注意到厕所的爆炸后都往那边涌了过去,然后他马上暂停了演出,还在台上有一句没一句关心着厕所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接着警察、消防、医护们都来了,嘹亮的疏散喇叭盖住了音乐节的麦克风,民众全在围观拍摄,整个音乐节的主角讽刺的从大地舞台转移到了公共厕所。

然后就是那通间接性让他昏厥的电话。

他想起一切,冷汗直冒,立刻找起手机,还好,在床边。

又是十几通未接来电,全是母亲打来的,把手机的电池直接降到了13%。

他迅速回拨电话:“喂,妈!源霖怎么了!?”

“儿子!?你怎么样?!你怎么样啊!?”母亲的声音不停颤抖,鼻音很重,甚至有点抽泣,“源霖刚刚被一群怪人抓走了,你怎么也出事了???你在医院!?”

“你别慌,妈。”听到妹妹也是被怪人碰上,陈道霖迅速反应,“我没事,很好,妹妹的事情你报警了吗?”

“打了,打了,但太奇怪了,接警员直接给了我医院地址让我来找你,我现在脑子一片浆糊......我觉得那肯定不是警察,她好像知道似得,态度也不对,我,我…你等我到了我快到了跟你当面说!!!”母亲和陈道霖一样,平时伶牙利齿,但遇到极度紧急的情况就会结结巴巴说不清楚。

“别急,警察这边也跟我聊过了,你放心,但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就我这边也发生了很多事,应该和妹妹有关系。你注意安全,等你到了说!”陈道霖马上猜出了母亲报警的电话那头就是那伙怪人。既然是同一时间只对妹妹和自己下手,他们完全有机会把两边同时在场的母亲、王笑凯一并灭口却没这样做,一定有他们的原因。可能是不想事情闹大,也可能觉得一切已经在他们的操控之中。

现在那群怪人究竟控制着多少人,草木皆兵,这已经不是人类能理解的范畴了,如果母亲再去报案盲目扩散这两件事可能只会进一步惹怒对方,让情况更加恶化。

“好,好,你受伤了吗?现在身边安全吗?”母亲仍然神经紧绷。

陈道霖安慰道:“没事没事真的,但一会你到了遇到警察也不要说任何源霖那边的情况,一定要先来找我!”他再次强调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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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风急火燎的赶到医院,先去确认了陈道霖的情况,再和护士医生警察一个个对了一下了解完,发现没有大碍便稍微放心了一些,可陈源霖的事还像巨石一样悬着。想到儿子说的话和警察说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母亲没把源霖的事提起,而是等四下没人后开始和陈道霖询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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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有三四个人,可能更多,但太快了我真的没看清。”

“就在家里,就那样,像埋伏在家里很久一样,突然凭空出现在楼下客厅,抓住源霖。”

“有一个人就抬手一挥,一团很大的飓风冲过来,比台风还厉害,家里的家具全部被撞烂,沙发都掀翻了,灯也碎光了...”

“然后那个人直接拉开阳台的门,几个人架住源霖就直接从阳台跳了出去!!!”

“太快了,就几秒钟,我反应过来已经都不见了!”

“儿子,我说的可能你会不相信,但我真的确确实实看到的,你妈我真的感觉自己疯掉了。”

母亲断断续续说得有些凌乱,然后怕陈道霖听不懂,就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几遍。陈道霖打断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怎么样?有没有被飓风吹起来的东西撞到?”

陈道霖是怕那些怪人伤到母亲,但母亲却会错了意:“我真的没事,我说的真的都是实话,我没撞到头啊!”

然后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些什么,急忙补充道:“我现在一想起来源霖也很奇怪,被抓走的时候没求救,反而喊了一些奇怪的话,非常大声,就算被抓出窗外了也能听到!”

陈道霖听后一激灵,马上问道:“她说了什么!?还有你报警的时候接警员说了什么!?”

“源霖喊的好像是什么时间到了,快回去之类的话…后面的没听到,那个风太大了,家里的东西全在乱撞,根本听不清。”母亲急切的答道,“接警员,我后来路上想了想,那个人肯定不是接警员!一般接警员接到报警先会说嘉定派出所,怎么怎么样的,但她什么都没说,也没问,我啥都还没说她就说叫我别管这么多,先去世博瑞金医院看看你儿子陈道霖,他出事了。”

“那个人是个女的吗?声音听上去年轻吗?”陈道霖再问,脑子里回想起那个会瞬移的杀人女生,虽然感到恐怖,但她救了自己,还说过不会次次救你的话,那能确定她应该是在保护自己。

“是个女的,声音还好,很正常。那时候我脑子很空白,真的不能记太清楚...”母亲回答道,额头又密密麻麻的冒出汗珠,“后来我给你打电话,你接了电话也不说话,只有警笛声,我太害怕了,就照她说的往这里赶了。我当时太冲动了都没确认好是不是骗子,还好她没骗我,现在想想很后怕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陈道霖安慰道,“妈,我真的相信你说的全部,因为我这边也遇到抓走妹妹一样的怪物了。所以我让你先别和别人说,我先跟你讲刚刚我这边的事。”

陈道霖把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说了,母亲吓得脸色惨白,嘴唇发灰。过了半晌,两人都冷静下来,开始大致捋了捋时间线。

一对通话记录的时间,母亲报警的时间大致和自己遇袭的时间一样,那群人一定是早已盯上自己和妹妹,有准备的同时出手。区别在于,对于妹妹他们没下杀手,而是劫走、对自己却是直接杀;完全无视并放过在场目击者、伪证早有准备......最后最关键的一点,自己身上那诡异的、救了命的黑色火焰。自己和那些怪人一样,也有超能力!?

那这绝对就是那群怪人精心策划,针对自己刚刚得到的超能力的局,绑走妹妹,要么她身上可能也和自己一样有什么能力,要么就是作为交换陈道霖的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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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你说的那些我都信,这都不是警察能控制的范畴。”母亲说道,“但是你说你有不死之身,我一个人把你和源霖从小拉扯大,你从小跌跌撞撞受得伤还少吗?你连那些小伤都会留疤,记不记得你初中和同学闹,摔了一跤骨折都恢复了一两个月,你怎么可能会有这个能力?”

因为那个爆炸,衣服被轰的稀碎,陈道霖的大半个左臂露在外面,母亲一把拉住陈道霖的左手,说哪里哪里还有疤痕。

确实,疤痕居然还都在,而且那只左臂是重新长出来的。

难道真的是幻觉?绝无可能。陈道霖完全没有怀疑。分清梦、幻觉和现实,他百分百的信任自我感知。

他摸出一块一次性手术刀片。那是当时送进医院刚清醒时他第一时间在医院的一辆移动医疗推车里偷的,其实陈道霖早就想试试自己到底真的是不是有了不死之身,但由于刚刚身边一直有警察和护士监管着所以迟迟没有机会行动。

现在,当着母亲的面,可以试验一下了。

陈道霖快速撕开刀片的铝箔包装,母亲的反应却也很快:“你干什么!?”

她刚欲抢过刀片却还是迟了一步,陈道霖一咬牙,果断快速的在手臂上划出一条很长的血口子。

真切的疼痛,无比熟悉。

但下一秒,是一阵麻和奇痒,陈道霖还未反应,刚想挠抓,那伤口里闪出几星黑墨后就在皮肤上急速合拢消失,回到了最初毫发未损的状态。

两人看着这一幕,愣了愣。

“你怎么...?陈道霖!??”母亲无比惊诧,仿佛面前这个不是自己的儿子,要喊出全名来确认一下,然后瞪大眼睛不停地念着,“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我也在想,以前没有这个能力,现在突然有了。是不是刚刚遇到的事情导致的?”陈道霖嘟囔着。

现在要分析的事情太多,但眼下必须先找到妹妹源霖。

超自然,异能力,这些超出人类认知的范畴,还能去哪呢?

母亲突然打断道:“儿子,已经凌晨了,你不要再去想这个事情了,接下来让妈想办法。你捡回一条命,赶紧休息恢复一下。明天一早,我去趟云翔寺,发生这么多怪事,先拜一拜菩萨再想办法,菩萨一定会保佑妹妹平安无事的......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陈道霖脑子一激灵:寺庙!?没错,遇上超自然的事情,那就是用超自然的办法解决!去寺庙,目前来看是唯一可行的选择。陈道霖小时候有次连着发烧到濒死,说是被鬼缠过身,最后请了位道士驱鬼,再加上母亲天天念经来才救回一命,所以头有反骨唯我独尊的陈道霖从小只对神佛抱有敬畏之心。如今遇到这样的怪事,也只能抱着一线希望一试了。

“对!别等了,源霖都不知道怎么样了!”陈道霖一拍脑袋说道,“寺庙要拜,但还可以找道士回家里看看啊!!”

“现在凌晨了,师父也要休息,联系不上的啊。我明天一早就去找人,你先好好休息。不然休息不好,明天支支吾吾的你也说不清楚。”母亲看似冷静的劝阻着,但心里其实比陈道霖还要急。

这样,就要白白浪费一晚上的救人黄金时间。

可现在两人就算彻夜不睡,这一夜也只能原地打转。

“行,妈。”陈道霖沉默了一会,答道,“我先去看看大胖,希望他现在能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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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提钱了,麻烦了,今晚能联系上不?”急诊家属等待区,王爸沙哑、哽咽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ICU重症监护室门口,“我真的,我只要凯儿能救回来...”

诊室楼道昏暗的冷色灯光照着王爸颓然蜷缩的背影,这是陈道霖第一次看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叔叔成了现在这个彻夜未眠、在崩溃边缘踱步的孤独中年人。他站在ICU走廊拐角处,远远的看着王爸焦急得打着一通又一通的电话,心里五味杂陈。

王笑凯抢救回来了,但仍然昏迷不醒,医生说再观察一周,如果还醒不过来就很有植物人的可能性。

这样的消息对王爸来说是不能接受的晴天霹雳,他一定觉得是自己亲手把两个孩子送到死神门口的。

而对刚刚死里逃生、妹妹失踪的陈道霖来说无疑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笑凯挥出的那一拳,救了陈道霖却几乎赔了自己。

「王笑凯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

「我就欠他一条命。」

一切的一切,陈道霖全部怪到了自己身上。如果当时直接回家,可能就没人会有意外,自己至少在家还能阻止妹妹被抓走,对面那群怪物只要是冲着自己来,陈道霖反而没那么害怕。面对亲生妹妹遇袭、最好的兄弟昏迷、自己还在被追杀这样的情况,换做是个成年人都可能已经崩溃,何况是一个17岁的高中生。

窗外的月光照了进来,惨白皎洁。

真讽刺啊。今夜象征阖家安康的中秋圆月,成了两家人的破碎。

王爸打完了最后一通电话,似乎在联系国外一个学医的朋友,不放过一丝希望。

挂了电话,整个走廊再也没了声响,冷白灯光、月光、不锈钢长凳和空气一样凝固着。

一片死寂中,隐隐约约传来王爸断断续续的抽泣。只见他趴在长凳扶手上,把头埋在手臂里,凌乱的头发随着他的尽力压低的哭声正颤抖着。

本想去安慰一下的陈道霖站在了拐角,没再上前。

是不敢面对王爸吗?还是不敢面对王笑凯?我在干什么?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他远远地看着蜷缩成一团的王爸,僵在原地好久。

愣了半晌,陈道霖突然奋力甩了甩头,狠扇了自己一掌,

“牛鬼蛇神,你们都给我等着。”陈道霖转过头,似是自言自语地小声说道,“王笑凯一定会醒,陈源霖一定会找到。无论如何,都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往拐角外走远。

——

2017年10月5日,早间6点32分,上海嘉定留云禅寺。

香火混着檀香淡淡地飘着,淡金的晨曦躺在这所古刹怀中。清晨,禅院里的游客还没那么多,人来人往的大多是老人和小孩。撞钟响起,鸽子在上空缓慢盘旋,时间在这里似乎缓慢了很多。两人深吸一口气,掩盖着心中焦急,迈入禅寺。

母亲先去了求香阁,陈道霖已经在附近观察起来。虽然不怎么抱希望,但心里还是期待着能找到一些超自然的线索。

寺旁,两座砖塔隔街相望,东西对峙,似是一对双子。陈道霖想到自己和妹妹的遭遇,打了个寒颤。

“这双塔,让你不舒服么?”一个低沉厚重的女声撞醒了陈道霖。

回头一看,他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高挑的人影,穿着宽松,似是非是的僧袍模样,头被兜帽遮住,从侧面无法看到面孔。

陈道霖刚欲警惕,不想她主动摘下兜帽,微笑道:“小小年纪,神经紧绷,看是遇上了劫数。”

兜帽之下,竟是一位黑人女性!

她看上去和陈道霖的母亲差不多年纪,盘着紧实的贴头小辫,巧克力般的肤色搭配着白金色的精致发饰,有着不可近身的距离感。

在南翔这种不那么国际化的小镇遇到外国人是不常见的,何况是在禅院。但听到她脱口而出的流利中文,再看这样的打扮,应该是这寺中的俗家弟子,或许是个对佛学感兴趣的外国居士。

“我...嗯,我干了蠢事,让家人和朋友都出事了...”陈道霖再次看向双塔,也不想再提。

那位居士听完沉默了一下,顿了顿说道:“我也曾经历过。”

“这寺曾被烧毁过,这双塔也曾因风化所剩无几。”她笑笑,接着说道,“可它们还是走到了今天。”

陈道霖低头:“你说,我能救他们吗?”

“众生漫步尘世间,或许度过大劫,然业力却如长流之水,未尽便继续流淌。”她自顾自接着说道,并未回答陈道霖,“今生未偿之业,来世继续偿还。此乃生生世世的宿命之轮回,你我皆在因果之网中,无始无终。”

“心存信念,珍惜当下的,舍弃未得的,愿你的亲朋安康。”她双手合十,闭上双眼,“阿弥陀佛。”

陈道霖刚想继续追问,她已回头向鼓楼远去。

“这不是也没回答我该怎么办么。”陈道霖自顾自嘟囔了一句,但和她一说完,似乎急躁的心情放缓了一些。没错,总有办法的。在此之前先在禅院拜一拜静一下心,大白天的寺院人来人往安全不少,也总算可以找个空点的地方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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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道霖追上了在香炉处拜完四方的母亲,也插上三柱香焦急地祈了福,烧罢便迈入大雄宝殿,盘腿在东侧方找了蒲团坐下,面前正是消灾延寿的琉璃光佛。抬头仰望,殿内三尊大佛磅礴无比,正门处的释迦摩尼佛仅仅是半开双目就已经给人一种无法触及的、更高维度的距离感。陈道霖感觉到,自己在这个大殿下是那么的渺小、无力,那是人类面对更高阶生命、无法理解的超自然力量时会有的刻在本能里的天生畏惧。

陈道霖用力眨眨眼不再多想,闻着殿内檀香和古木的味道,继续听着似乎是普贤殿里传出的阵阵若隐若现的诵经声、香客们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孩子的嬉笑和长辈的止语小斥,他终于感受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安心、混沌,人们各自做着自己计划中的事情,这世界上不管少了谁也仍然不受一丝一毫影响的运转着,那是人类面对同类时会有的天生冷漠。

香客们熙熙攘攘,在供台前放上水果、贡品。陈道霖看着一颗摇摇欲坠的葡萄从供台上滚落,顺着年久失修的地砖划痕滚到了门外廊梯,在一块雕刻莲花龙纹的地砖上卡住。仔细一看,那青黑色的砖上还有一团蚂蚁。蚂蚁们结成环,似乎是为了生存而盲目前行。它们一心跟随着大部队,不知疲惫。陈道霖突然想起“蚂蚁螺旋”,这是一种生物现象:一群蚂蚁因迷路而绕成一个永无尽头的圈,每一只都追随前方的同伴,没有食物,没有方向,唯有死亡为终点。只有等到最后一只蚂蚁倒下,这个怪圈才得以结束。「这是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他想着。

陈道霖抬起头,不愿再看它们无望的旅途。只是他没发现,就在他刚抬头的一刹那,一个跑闹的孩子无心将这群蚂蚁一脚踩死,也踏碎了这怪圈。剩下一些侥幸活下来的蚂蚁突破了怪圈向周围四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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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放松下来的陈道霖抬头看到天花板上层层叠叠的梵文和壁画,突然一阵眩晕昏沉。或许是之前紧张过度、睡眠不足加上身体莫名重生,也可能是寺里让人放松的檀香,陈道霖迷迷糊糊的对母亲说道:“妈,太困了,我先睡一下。”随后便昏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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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发生的太多,复杂而多变,陈道霖唯一记得的,就是感到自己身处一片黑色的火海,全身上下、五脏六腑、喉舌口鼻皆被那黑焰包裹灼烧,而自己的身边站满了影子,层层叠叠、摩肩接踵。

那些影子似乎不是人,有的庞大如鲸、有的瘦小如猴,却都有神怪般直立之姿,但服饰和面容如同被高度压缩扭曲的相片底片一样无法看清。

上一刻深海般的梦中无声瞬间变得纷繁嘈杂,无数的声音絮絮叨叨在耳边凌乱响起,有激烈的喊叫也有哭泣的说话。纷繁的人声里,陈道霖随机能听出几句,

“...红笼众部愿追随北主,肝脑涂地,至死方休...”

“...热童之故,你担得起吗?...”

“...夷已行动,回去避一避...”

“...三百载未见,兄长,姐姐...”

“...老夫先走一步...”

面对着毫无逻辑的如同噩梦般的抽帧断片,陈道霖想尽快脱离出来。但那嘈杂之声却变成了一片撕心裂肺的惨叫,鬼哭狼嚎伴随着落雷般的轰鸣,人影夺路奔逃,一头白色巨兽突然向自己扑来。

巨兽速度太快,加上梦一般的模糊不清,根本看不清相貌,只隐约感觉那巨兽有三个头,自己的数倍高。陈道霖惊慌失措,一边想拍掉身上的火团一边在频闪的黑暗中往回逃,回头瞬间发现背后站着两个人挡了去路。

那两人不像刚刚故障般扭曲的怪影,形象是如此真切,仅在咫尺。

他们极其怪异,虽是人形却威严如鬼神。

两人身着一黑一白的古代衣着,强烈的压迫感让陈道霖无法呼吸。

黑衣的是个长发女子,双眼赤红,穿着一件宽松大旗袍;白衣的是个小孩,纸一般的皮肤、发辫,嘴被一排符纸遮住,不像儿童而似个鬼娃。

还没来得及看清面容,就听到一句熟悉又陌生的话。

这句话在陈道霖迄今为止的梦里、电影里、游戏里都似曾相识:

“既醉此地,则埋骨于此,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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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艹!”陈道霖大吼一声,一下坐起,头“砰”得撞到了什么东西,然后感觉身上被什么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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