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青年还是有点上道的,许慎集便耐心解释:“芜州水灾不假,但疫病亦为真。”

“可为何不曾听人提起,就连父皇也未曾知晓,老三不是去芜州……”

越说声音越小,突然意识到什么,沈知序话锋一转:“老三瞒报?”

许慎集看他终于明白过来,甚是欣慰地点了点头,“殿下聪慧过人,一点即通。”

“舅父早已知晓,那为何现在才来告诉本宫?”

沈知序语气中颇有些不满,明明早已知晓,还故意瞒他,看他一人干着急上火。

“童谣一事城中早已人尽皆知,只是臣午后才确定此事为真,所以才来寻殿下的。”

“如此说来,有人比舅父还提早知道芜州疫病之事?”

“确是如此。”

“那这就怪了,”沈知序若有所思地徘徊着,“这童谣明显就是冲着老三去的,但不是舅父所为……难道朝中还有其他人同样看不惯老三?”

“臣不得而知。”

“算了,”沈知序摆手,“不管散播童谣之人出于何种目的,好歹眼下也算是解了本宫的燃眉之急。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说不定本宫还能拉拢一番。”

许慎集询问:“殿下现在打算如何?”

“当然是立马告诉父皇童谣之事,以此来挫挫老三的锐气。”沈知序一脸得意地说道。

从沈知度献上良策之日起,他便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是真怕对方干成此事,得到皇帝与诸朝臣另眼相看。好在如今握住了对方的把柄,看他以后还怎么在自己面前叫嚣。

“此乃下下策。”许慎集长叹一口气,轻轻摇头,不以为然。

见对面青年不明所以地注视自己,他又继续解释:“亲身下河知深浅,亲口尝梨知酸甜。”

“舅父的意思是……”沈知序眼前一亮,瞬间茅塞顿开。

“与其殿下告知,陛下被动知晓,不如让其主动查明。”

“一来陛下主动知晓,那此事便与殿下无关,殿下可以作为旁观者,看场好戏;二来也能让陛下看出您的沉稳,让他知道自己的储君没有选错,其他人不过是跳梁小丑,萤火之光也妄想与日月争辉?”

言罢,许慎集不屑地冷哧一声。

“左右这童谣现已传得满天飞,父皇得知也是早晚的事,本宫不过是再助一把力,老三要怨也怨不到本宫头上,谁让他事事招摇,树敌颇多呢?”

沈知序终于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天晓得这几日一想到沈知度那副嘴脸,他有多么寝食难安。幸今心中大石平稳落地,他也能松快几日。

“还有一事,微臣要提醒殿下。”

“舅父请讲。”

最麻烦的事情已经解决,沈知序心情自然而然好了许多,说话语气也不像刚才那般急躁不耐,甚至此刻带了些许讨好,毕竟他要得登大典还少不了许氏一族的支持。

虽然许家是他的亲母家,但毕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许家对他的支持仅建立在他母后是当今皇后,他是当今太子,他们还有利益可取罢了。若非如此,即便一个是亲姐姐,一个是亲外甥,许慎集也不会如此尽心尽力地辅佐自己。且今日自己喊的也就不是舅父,而是许大人了。

“如今禾家多少人都盯着呢,殿下觉得该如何?”

“本宫听舅父的。”

“请殿下切勿轻举妄动。”许慎集语重心长道。

“本宫记下了。”

这次沈知序没再问为何,反正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许慎集也没理由会害他。

“不过,”沈知序言:“今早苏易帜提出防水之策,父皇听后大喜,不仅撤除了先前对他的处罚,连带着老六都被夸赞一番。以往老六比老四还不起眼,可从临安回来后也有一些风声说他……”

今日早朝,趁乐丰帝嘉奖沈知度之际,工部尚书苏易帜禀奏他有一良计可防患类似今年的水患再度发生。

看着两鬓斑白的苏易帜,乐丰帝于心不忍,再者上次处罚他也有不对之处,于是让其讲明。

苏易帜顺势提出“束水功沙”之策,即收紧河道,利用河水冲力,冲击河床底部泥沙,从而达到清淤防洪的目的。

此外,他同工部一干人等经过多次商议还主张可在原来防洪大堤内部,再修建起用于约束水流使之变得湍急的“缕堤”,加强水流速度,更好达到清淤效果。

为了让其更有说服力,工部众人花费好几日画出模拟图纸,并制出流水模型,早上乐丰帝看后态度简直大翻转,脸上的笑都没停过,当即让人着手开始建造,还把监工一职再次交由苏易帜。

今日一个沈知度一个苏易帜,两人可谓出尽风头。

沈知度可以理解,他对东宫之位一直虎视眈眈,但苏易帜都黄土埋大半截的人了,还这般拼命,要说只一心一意为朝廷,无半点私心,也是很难服众的。

苏易帜老来得女,宝贝程度不亚于禾忠良对其幼女。苏小姐及笄后进宫,不久诞下沈知廑,可以说沈知廑是他老苏家最后的命脉,身为外祖,苏易帜怎么可能不会为他做考量?

上次因自身缘故连累外孙被罚,此次献出计策,将功补过为其一,最重要的还是希望皇帝可以宽恕他的这位小外孙,或是提醒众人,皇室中不仅有太子与肃王,还有一位俞王。

“殿下无需担忧,”许慎集淡淡道:“六皇子难成气候,而且,苏易帜此番作为是在向我们投诚。”

沈知序惊讶,“舅父知晓苏易帜会提出计策?”

许慎集轻“嗯”一声,“前几日他找过臣……”

“许大人。”一苍老声音叫住正欲往前走的许慎集。

他回过头,迟疑一下,不确定喊道:“苏大人?”

“正是老夫。”

“几日不见,您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苏易帜摸摸鬓角,叹声气,“老了,不中用了,心里藏不住事,都被头发显出来了。”

“苏大人何出此言?”

“老夫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苏易帜坦言:“皇位之争总有一战,我们苏家只有六皇子最后一根血脉了,老夫不想把这最后的血脉断送在自己手中,是以,烦请许大人最后留小女与廑儿一条命。”

说着,他便要跪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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