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吕温侯捏着酒杯的指尖猛地一颤。
王胜则张口结舌,表情空白。
前者心中五味杂陈,内心深处对于宋命的无情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而后者则是一脸的不敢置信,无言半晌后,默默抬手抹了把脸。
“宋命,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自恋。”王胜问。
“自…恋?”宋命嚼着这个词,哑然失笑:“王兄教训的是,是宋某太过自负了。”
王胜无语。
对于宋命敢于自黑的精神,他永远是服气的。
犹记当年宋命算计自己与宋嫣之后,一脸歉意地说出那句不忍心看毒蚺尸体,自己皮笑肉不笑反驳他:“哦?那我以后岂不是不能吃鲤鱼了?”
当时,宋命是怎么回复来着?
…对了,宋命当时的回答是:“不一定都有影响,也可能是我太矫情了。”
“……见微知著,洞察人心,宋命,你果然不愧宋氏家主。”王胜如此说道。
这话,就很值得细品。
吕温侯表情微动,宋命却只欠身微笑:“王兄谬赞,宋某愧不敢当。”
“实话实说而已。”
王胜背向后靠,二郎腿一翘,瞬间从大马金刀的坐姿换成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浪荡姿态。
他下巴微抬,锐利鹰眼斜乜宋命,嘴角笑容似讥似诮,“想来自古能成大事者,应该都像宋兄这样——不拘小节。”
宋命抿了抿唇,心底漫上些许不耐。
宋命自来便知王胜是看不惯自己行事手段与做派,偏这人才华出众世间难求,又对自己心生遐思,如此种种,让其像个萝卜一样吊在眼前,让人忍不住生出妄念,却又在妄念横生之时,扭头给自己一顿无情输出。
宋命无声一叹,果然,还是如今的戴无忌……更纯粹。
一念起,万欲生,他想去找自己“夫人”了。
“王兄光风霁月,君子也。”宋命笑赞一句,起身道:“今夜夜已深,王兄之前所住别院嫣儿一直有让人打扫收拾,王兄若不嫌弃,今夜便暂时在那处落个脚,如何?”
吕温侯则抬手端茶,借着喝茶的动作遮掩嘴角笑容。
王胜总拿以前眼光看待宋命,殊不知,千绝地事件过后,宋命早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宋命了。
所以,当王胜还以为宋命会像以前那般对其多有宽容忍让,他的吃瘪便注定是必然。
吕温侯看穿一切,放下茶盏帮腔道:“风急雪骤,王公子难得来一趟宋城,可一定要多盘桓几日才好。”
王胜不是傻子,自然看的出宋命神色间暗藏的不耐烦。
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王胜也不急,气定神闲地起身道:“也好。”
还待言语,却见宋命已将目光投向了厅门外。
花厅门口,管事打扮的中年人站在那里踟蹰徘徊,神色焦急。
“何事?”宋命问。
听到问询,管事忙整了衣衫上前回话。。
“家主,戴家下榻的别院有小厮来报,戴少主邀您一见。”
“现在?”宋命微讶,略作沉吟后吩咐:“你跑一趟吧。”
这便是婉拒了。
“家主。”管事为难道:“戴少主说,您若有不便,便捎一句话给您。”
“哦,什么话?”宋命挑眉,被勾起了几分兴趣。
管事道:“定……定颜丹。”
笑容倏地一敛,宋命勃然色变:“你确定,戴笑说的…是定颜丹?!”
“戴少主是这么说的,至于真假,小的便…便不清楚了。”
是真是假,一见便知。
宋命当即动身前往戴家下榻的别院前去确认,他走的匆忙,竟是浑然忘了王胜与吕温侯。
“定颜丹,什么东西?”王胜语气低沉。
吕温侯望着宋命消失的厅门口走神,闻言,斜他一眼,道:“传说,可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药。”
“活死人,肉白骨?”王胜嗤之以鼻,不屑道:“世间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三百年前,女王最为宠爱的侍君为正君不容,被下令仗杀长信宫前。女王巡视归来后悲痛难忍,欲废正君,正君为求自保,亲自献上了定颜丹,侍君服下定颜丹后,一夜回魂,青春永驻……此事,元魂大陆无人不知。”
吕温侯摩挲指腹,语气幽幽:“王公子,你猜,宋命…要这定颜丹做什么?”
做什么?
王胜想到一种可能,不由色变:“…难道?!”
吕温侯道:“作为朋友,在下少不得要规劝王公子一句……离宋命远一点。”
王胜偏眸,吕温侯哂笑一声,道:毕竟,一年前若非在下换了玉匣内的丹药,王公子现在,坟头草应有三尺高了吧。”
王胜表情倏然一厉,冷声道:“果然是你!”
“看来王公子也已猜到了,也对,凭你才智,猜到此节并不稀奇,那王公子不妨再猜猜,木匣内一瓶是麻醉药,另外一瓶,究竟是什么药呐?”
“…不会吧。”
温润如玉的贵公子表情突然变得极其恶劣,一脸坏笑道:“王公子,你不会天真的信了宋命所说,真以为,另外一个瓶子里面装的是化掉人体内元魂的丹药吧?”
王胜沉默不语。
吕温侯凑上前,贴着王胜耳畔,如恶魔低语,拽着人往深渊中拖:“悄悄告诉独狼兄,是解药,可解世间百毒的…解药。”
王胜瞳孔骤然紧缩,吕温侯看在眼中,得意一笑:“若当时,戴无忌中了麻醉药动弹不得,你又将自以为是的‘毒丹’解药亲手喂他服下…彼时你俩人距离不超过一尺,王公子你猜,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你又没有防备,你与戴无忌之间,谁死谁活?”
会如何?会被戴无忌杀个措手不及!
近身情况下,一个八重境杀一个三重境,真真是如杀只鸡。
王胜遍体生寒,不禁闭了闭眼。
吕温侯目的达到,漠然收回视线,摆手道:“不必谢我,毕竟在下当初所为,从不是为了救你。”
声音飘散,主人已经远去,王胜定在原地,明明满室生暖,溜进来的高瑶却觉彻骨地寒。
“师……师傅。”高瑶小心翼翼上前:“你……你别难过。”
应该会很难过吧,心悦之人费尽心机杀自己,换做是她的话,大概会难过死了吧……
“呵呵。”突然,王胜笑出声来。
笑声回荡在空寂的花厅,听得高瑶一阵毛骨悚然。
“师……师傅,你别这样,我害怕。”
“怕什么?该害怕的,是他们。”
“…毕竟,被宋命打心眼儿里恨透了的人,可从来不只是我这一个受害者,还有…他们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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