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命舍得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次日戴无双搬进宋家主宅的绿卿院时已见分晓。
彼时,王胜正拆了狙击枪一一擦拭着配件,听到消息后,只淡淡“哦”了一声。
觑着王胜那如镜湖般波澜不惊的神色,高瑶只觉一阵心悸,小心翼翼五:“师傅,你…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王胜手上动作不停,闻言只道:“不着急。”
说话间枪已组装完毕,枪身在王胜手上转了方向,黑洞洞的细长枪口笔直朝向窗口。
——砰!
一声枪响,窗外旋即传来重物坠地的沉闷声响。
王胜平静收枪,在高瑶惊诧的表情中哂笑:“还真是迫不及待。如此看来,我现身宋家的消息已经彻底传扬开来了。”
院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那一声枪响不仅解决了暗中蛰伏的杀手,也同样惊动了宋家护卫。
“王公子,您没事吧。”
门外响起问询,王胜起身开门,宋管家站在门前,身后的院落里聚集了不下十数名持刀护卫。
见他出来,宋管家忙上前赔罪:“手下疏忽,一时不察竟让宵小之徒潜入王公子院落,还好公子无恙,不然老奴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非是护卫大哥们无能。”王胜虚扶一把,笑容可掬:“您也说了是宵小之徒,这种鼠辈自来惯行鬼祟伎俩,众护卫大哥防范不到也实属正常。”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可……宋管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待宋管家细思,院外再次传来了脚步声,相比较之前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这次的脚步声十分整齐规律,显然训练有素。
王胜抬头,空气湿冷,冬日的阳光暖而不晒,落在枝头屋顶的皑皑白雪间,落在领头之人的鱼鳞金甲上,折射出道道炫目华光。
“王兄,你没事吧?”
融在华光中的人眉目如画描摹,眼尾殷红似霞,眼神温柔,语带关切。
来的可真快。
王胜微垂眼睑,遮住了眼底的幽暗,“没事,人已经被我击毙了。”
“王兄没事就好。”宋命松了口气,旋即朝手下挥手。
身后黑衣卫见状,忙组织人手清理院落。
杀手尸体被抬下去,积雪上的斑斑血迹也被铲除干净,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黑衣卫手捧一枚红色令牌回来复命。
宋命接过,指尖缓缓摩挲令牌上的刻字,“是无忧城的红牌杀手令。”
王胜并不意外:“无忧城,还真是阴魂不散。”
“重赏之下必有莽夫,无忧城的通缉令让无数杀手趋之若鹜,自然前仆后继来杀王兄,不过……”宋命略作停顿,“王兄既已回了我宋家,宋某自当庇护王兄周全。
我已派人前往无忧城交涉,若不出意外的话,想来再过几日,无忧城便会撤销对王兄的通缉。”
“哦?”王胜抱臂轻哂,“能说动无忧城主撤销通缉令,想来,宋兄付出的代价也定然不小喽。”
宋命微微一笑:“不过些许金银财货,与王兄安危相较又何足挂齿。”
“那就谢谢了。”
本以为王胜会再次拒绝,没想到他竟接下了……
宋命眉开眼笑:“王兄,今夜的晚宴,不知王兄可有兴趣参加?”
既然承了他宋命的情,王胜自是不会拒绝这一次的邀请。
“好啊。”他笑吟吟点头:“昨夜宴席上的那道盐焗鹅翼啃起来味美的紧,我正念念不忘呐。”
“何须等宴会,既然王兄喜欢,我这便吩咐厨下做了给王兄送来。”宋命笑道。
“那就再上两壶好酒。”王胜道:“你昨夜走的匆忙,我都还没来得及与你多喝上两杯,今天,怎么也得补回来吧?”
“这……”宋命没有立刻应下,反倒有些为难。
王胜挑眉:“怎么,宋家主有事?”他嘴角依旧带着笑,可眼神却已经冷了下来。
“呵呵,难得王兄相邀,纵有天大的事,也要排在王兄后面。”宋命偏头看向一旁,“老宋,你下去安排吧。”
四目相对,宋管家立时心领神会:“是,家主。”
宋管家躬身应诺,出了别院后,随手抓了身旁一护卫吩咐:“你跑一趟厨房,将家主要的的菜肴酒水安排一下。”
那护卫指着自己:“我去?那管家呐?”
宋管家道:“家主应了戴姑娘一道用午膳,都这个时辰了却又临时爽约,我自然要跑一趟绿卿院,替家主好生解释一番。”他长叹一声,“好在挨得近,不然可真是要累死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了。”
不过想到要去绿卿院,宋管家就一阵头大,遥想当年戴姑娘的那位哥哥下榻宋家时那难伺候的劲儿……
“唉,哥哥那般难伺候,希望这妹妹是个好相与的吧。”
宋管家感叹一声,抬腿往隔了一座小花园的绿卿院去。
刚到院门口,宋管家迎面就撞上了从里面鱼贯而出的一众小丫鬟们。
他怔了一怔,问:“午膳已经送进去了?”
打头的丫鬟回话道:“禀宋管家,午膳刚刚送进去。”
宋管家一阵牙疼,挥手让丫鬟各自去忙,自己则站在院门处整了半天衣衫方才迈步。
进入绿卿院,入目便是一丛丛枝头挂雪的秀美斑竹,阳光照射下来,初雪与浓绿交叠,光影在斑驳间流转,旁人来看只觉赏心悦目,而宋管家却只回忆起当年栽种这斑竹时的艰辛。
北方并不适合种植斑竹,怎奈那位喜欢,加之他身居高位,性子又是出了名的乖戾,宋家当年因着他的到来,提前大半年就开始翻修庭院,又特特地从南方运送斑竹来移植,真真是好一番兴师动众。
现如今,这斑竹到是愈发葱郁,可惜那位大人,却已经枯骨黄土了。
真真应了那句:世事无常。
宋管家一边感慨一边朝里走,又走了一小段后,空气中隐约传来酒菜香味,他寻着香味传来处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假山之上,一座精致华美的四角亭在扶疏斑竹的掩映下,隐约若现。
宋管家走过去,撩了衣摆拾阶而上,攀爬期间不经意抬了下头,只一眼,他整个人就被钉在了台阶上。
“宋命呐?”
冷肃的声音落在耳畔,现实与记忆互相交错重叠,宋管家脑海一片空白,脱口而出道。
“回…回大人,家主现正在王公子处。”
假山之上,逆光而立的人神色难辨。
叮铃——
风铃半空摇摆,冷风倏忽而过,气氛已在不知不觉间冷凝到了极点。
“…大、大人,家主与王胜公子有要、要事相谈。”
暗恨自己说话不过脑子,宋管家悔的肠子都青了,擦着额间密密细汗尽力找补,“是以,是以家主特地派了小人来给您…向您赔罪。”
“…呵。”
陌生又熟悉的冷嗤仿若穿越了错乱的时空,宋管家身子一抖,当年种种浮影似的自眼前略过,恐惧的阴云刹那笼罩心头。
“大人息怒!”
宋管家双膝发软,竭力抑制住想要跪下求饶的冲动,“大人您见谅,家主实是脱不开身啊!”
“脱不开身?”
戴无忌咀嚼这四字,慢悠悠呷了口酒,寒风吹乱的长发遮掩了眉眼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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