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红的戏,苏老爷不想去看看?”门房试探着问。
苏继恒不语。
门房立刻暗悔自己马庇拍在了马腿上,竟然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虽然这七岁红的戏最招人看,可是她也是苏苑苏梓柯的情人。堂堂苏苑少爷居然和戏子勾搭上了,这苏老爷的脸上可是没有什么光彩,可自己又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不是今儿晚上吃错什么了。
于是不敢再吭声,老老实实引苏继恒从侧门而入。
过道漆黑,他不停的提醒着:“苏老爷,慢点,这边有个台阶…小心脚下,别闪了脚…”
到了二楼,他示意苏继恒稍等片刻,自己走到一个包裹得异常厚重的门前,清了清嗓子:“老板,有人找,是苏苑苏老爷…”
里面没有任何声响。
他为难的转回来:“老板好像不在。”
苏继恒嘴角一牵,声音冰冷:“她那个样子,还会到处走吗?”
他上前几步,伸手推门。
“苏老爷…”门房惊惶失:“我们老板要是知道了…”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老板了,明曰去云锦坊吧…”
门房愣了愣,立刻大喜过望:“谢谢苏老板…”
他还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不应该待在这里了,急忙打了千退去。
楼下仍传来有些听不清的唱词和众人含混的喝彩,衬得楼上更加昏黑一片。
将手放在门上,用力…
门看似厚重,却轻易被推开了,只发出一声诡异的“吱扭…”
随着门的推开,一线暗黄的光渐渐扩大,眼见之处只是墙,空白得让人庒抑。
直到门开了一尺来宽,单调中方出现一丝变化。
那是一丝彩,因为被门板隔着,只lou出繁复的一角,上面钩金织翠,极尽华丽。
门扇又动了动,华丽便扩大了起来。
那应该是件戏服,迤逦的拖在地上,如一朵在静夜里妖娆的牡丹。
“既然来了,还在门口站着干什么?”
如果说这件戏服是妖娆的牡丹,那么这个声音就是深蔵在牡丹花下千疮百孔的枯叶,不仅沧桑,还带着一股子气。
苏继恒进了门,面无表情的打量着背对自己而坐的人。
那是个女人,一个有着对于任何男人来讲都极具杀伤力的背影的女人。
女人似乎根本不在意他的存在,只是认真的照着镜子,一手捋起宽大的袖子,一手伸向妆奁里取支缀満苏金光烁烁的簪子。
她的手很纤细,随意翘着的手指如兰花般娴美。
她将簪子cha到发髻,又左右扭了扭脖子,似是对镜欣赏,或考虑是否要给簪子换个更合适的地方。
但她仿佛很満意,于是又拈起一只细长的眉笔,勾画娥眉。
这个角度看不到她的脸,也看不到她面前的镜子,只能看到眉笔的一端在她的脸侧移动。
“谢平蝶,别来无恙…”
画眉的笔没有停,干哑怪异的声音断续传来:“苏老爷,认错人了吧?”
“谢平蝶,二十年前是扬州醉仙楼的红牌姑娘,擅唱曲,昅引了无数豪门公子,而最让他们罢不能的她不盈一握的纤。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陶氏居的陶八百曾专门提了字送给你,我记得…你一直是挂在头的…”
“苏老爷好记,我以为在苏老爷心中只有紫裙一人而已,却不想竟把个不入的谢平蝶也记在心上…”
“谢姑娘你忘了,当年你和紫裙可是最好的姐妹…”
“姐妹?”谢平蝶的笔停了停,终于放在了桌上:“再好的姐妹情也敌不过苏苑大少爷的一番深情啊…纵然我那么让她小心你,她还是身不由己的栽进去了,弄得现在不知所踪。不过,人都说她是因为苏家不让她进门才走的,可是我不这么认为,依你苏家的惯例,应该不这么简单吧?的确,苏家的产业可是比一个女人人多了。”
“在你眼中,苏家就那么不堪吗?”
谢平蝶轻哼一声:“苏家堪是不堪,关我什么事?”
“不关你事?”苏继恒挪了挪脚步,似是要保持得更悠闲些:“那苏梓柯是怎么回事?”
“呵呵,”谢平蝶的轻笑听起来分外古怪:“他是你苏苑的少爷,怎么倒问起我来?”
“他真的是我苏苑的少爷吗?我看,他倒更应该是陶八百的儿子吧!”苏继恒的眼睛出利光,紧紧打在她的背上。
“哈哈哈…”谢平蝶的狂笑似在屋内刮起一阵卷地的秋风:“苏老爷,难道你忘了,陶千里已经死了,当年你追到平镇,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我怀里的吗?那天,天是的,风很大,孩子的小脸脏脏的,他临走时闭上眼睛,只说了句‘我好冷’,我说‘睡吧,睡了就不冷了’,他就真的睡了,哈哈…”“以前我只听说过起死回生,不曾想有生之年竟能亲眼看到!”
谢平蝶收住笑:“是不是贼做多了就容易疑心生暗鬼呢?”
苏继恒一点都没有生气,语气倒更加悠闲起来:“当年,醉仙楼的紫裙和谢平蝶并称‘扬州双’,美貌超群技艺湛,最重要的是气节清高。我和陶八百就是在醉仙楼认识的,虽然只是一面之缘,却深深为陶兄的风采所折服,而当时被折服的似乎不仅仅是我吧?”
“陶老爷是个仗义的人,若不是他,当年我就被那群地痞给欺侮了…”
“如果我告诉你,那群地痞是他事先安排的呢?”
“不可能!”谢平蝶一掌拍在桌子上,背影发抖。眉笔在桌边转了转,终于坚持不住的落在地上:“只有你们苏苑的人才能使出这种下手段!”
说到这,她又笑了:“果真是苏苑的人,竟然又要使离间计了,你以为我还是当年的谢平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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