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睛,感知到黑雾中猩红的椭圆流动得越来越慢,中间的混沌球体一点点瓦解,红色的光粒融入椭圆,剩下的归于黑雾,我的意识渐渐沉入黑暗,在预设的引导中步入梦境。

当再次睁开眼时,我来到了小学时代。

在小学六年里,我被这里的校霸摁墙上磕掉过门牙,右侧眉毛中间因撞墙撞出一道疤痕,大扫除去卫生间被人堵着结果上课迟到挨骂,这些经历相较于初中都不算大事。

不过我这次梦见的并不是上述事件,而是那个我余生从未忘过的恐惧。

……

一个并不晴朗的下午,教室外下着小雨。我的座位在第一排,是靠教室门那侧,离窗户最近,可以清楚地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明天就周五了,可以早放学了。我看看后墙的钟,距放学还有大约半小时。今天的回家作业就剩语文抄写了,应该可以在放学前完成,回家就给父母一个惊喜了。

这样想着,我翻开语文书,先撇了眼同桌,发现他正在捣鼓美术课的雕塑作品。这也没什么,反正每天最后一节课都是自修,只要不吵,干什么都行。

我于是重新买下头写作业。作业是抄一个单元的词语,得抄得快些,不然……

正抄到一小半的手忽然顿住,我清晰地觉察到有什么东西抵在我脖子的左侧。微微偏过目光,一把木柄雕刻刀的刀刃紧贴在我的皮肤上,我甚至可以看见刀片上微微的锈痕,而握着雕刻刀木柄的手,就来自我的同桌。

“不许动!”他似乎很满意我的惊慌,嘻嘻笑着命令我不许动。

我也确实没有动弹,毕竟那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我很想趁其不备一脚踹上去,但两只腿都还受着伤。唯一能做的只有忍耐。

在时间流速似乎被放缓无数倍的教室里,我试图让自己那因恐慌而凝滞了思维的大脑想出对策,可脑中除了空白,就只剩对生存的极度渴望。

我实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其实只有一两分钟,他把刀从我脖子上撤下,而我几乎是本能地举起手,刚把目光转过来的老师起身走来,而我旁边的这个人也没敢再动手。

那段记忆有些模糊了,我已忘记当时自己说了什么,但老师发现我其实没有受伤后,数落两句后就不管了——他只是班主任找来的看班老师,不教我们班。

在剩下的自修时间里,我愣愣地坐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想起还有作业要写。于是浑浑噩噩地拿起笔,把没抄的词抄完,然后等着放学铃在越来越大的雨声中响起。

我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父母哭诉。但他们发现我没受伤后,也显得不想过问此事。

“别人又没伤到你。”母亲道,“再说了,别人为什么欺负你?就是你自己太软弱了。”

“别人欺负你,你就反击!别哭哭啼啼的!”父亲很不耐烦。他累了一天刚下班。

……

星期五的自修课依旧下着雨。

但我这次把腿伤喷雾就放在书包外侧,可以随时取用。

同桌这次倒是没拿刀,而且安安静静地写作业,似乎没有对我做什么的想法。

悄悄观察了一会儿,我也只好先写作业。但写作业需要专心,写着写着就忘了身边的状况,而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砸在了我头上。

我怒气冲冲转过头,他拿着一包没拆封的面包,正要往我头上扔,我来不及反应就又挨了一下,而他迅速捡起面包打算再扔,但反应过来的我立刻抽出那瓶喷剂,对着他狠狠一喷。

之后学校里发生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但回到家后,他的家长打来电话,而父亲不顾我的解释,狠狠打了我一顿:“别人又没弄伤你,你喷别人眼睛干什么?下周进学校给他道歉!”

“凭什么!”我顶着哭腔质问。

“你还有脸问?”怒不可遏的父亲怒骂我,说我不体谅父母,只知道惹祸,而母亲焦急地和对方父母交涉,表示出事了一定赔偿。

他们的行为让我第一次对“亲情”产生了怀疑,即便那时我只是个小学生。但之后写亲情的作文时,我确实再没有得过“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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