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旧式照相机记录了第一张吴承美创办属于自己的裁缝作坊和徒弟们的照片,她坐在最中间,烫着最时兴的卷发,意气风发冲着镜头露出八颗牙齿,笑的灿烂,笑的痛快。
吴承苟的名字来的很有意思,小时候凤彩生他比预产期早了两个月,怕他体弱多病不好养活,给他起了个贱名,希望他健康成长。这十年他也正如他们所期待的,体格子是兄弟姐妹中最强壮的。承苟念到了初三毕业,在县城最繁华的街头凭着本事,开了一家小餐馆名叫“古城饭店”,生意火热。
包丽珍(吴承美)面容姣好,性格温和,深得养父母喜爱。这十年来,养父母自家儿子该读的书,有的吃食,穿的衣服,给她的也一样不少,一样不差。再加上包丽珍和他们的儿子海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年纪轻轻,便早将她许配给了海棠,结了婚。养父母为人和善,总是每年应允包丽珍回吴家见见吴家的父母和兄弟姐妹。
吴承德,最是让人头痛,又最是让人可爱的紧。他生的一副好皮囊,在吴家最小,比起哥哥姐姐总是出去工作不常回来,他陪在吴松林和孙凤彩身边最久。早年间,松林在监狱里,承美承德的功课就靠自己温习,总是名列前茅。可轮到吴承德,虽然有吴松林这个有文化的会计在身边辅导,他总是心不在焉,十分钟前教的字,自己想想等会玩啥吃啥,转念就又忘了怎么读怎么写。从学校里背的课文,经过回家必过的“大拇哥桥”前还能滚瓜乱熟背出来,过了那座桥到了家愣是一个字都想不起来。每升一个年级,就因为考试不过关被退到下个年级留级,久而久之他成了班里块头最大,年纪也最大的学生,慢慢的他脸上也挂不住,嚷嚷着要退学不念了。吴松林和孙凤彩抄起鸡毛掸子作势要打他,他一边撒着娇,一边光着屁股蛋子说“阿爸阿妈别打了,我就是笨学不会,但我长大会挣钱,养活你俩的。”他边像个泥鳅一样四处乱窜,边顶着他那人畜无害白白净净的脸冲着吴松林夫妻俩挤眉弄眼,就这样吴松林夫妇俩缴械投降,让吴承德不再去学堂,去外面逍遥快活了。
说来也怪,吴承德读书认字可谓是一窍不通,钓鱼算数下棋确实一把好手。家里没荤腥的时候,都靠着吴承德出神入化的捕鱼技术,吃上黄辣丁、野鳝鱼、野王八、野泥鳅。他也总将这些拖到集市上去卖,别人用算盘和纸币才算出的价格,他眼珠子一转就能脱口而出。他有事没事总爱跑去村口下棋,久而久之连村里的老头都下不过他了,成了名副其实的棋王一霸。再后来他总靠着灵活的脑袋瓜,想出新鲜的鬼点子,早早的跟着外面的“江湖人士”跑江湖去了,做那些所谓的生意,赚钱的时候就使劲给吴松林和孙凤彩买这买那,亏本的时候又能把他俩家底掏空,家里经济状况的起起伏伏就像过山车一样惊心动魄。
十年磕磕绊绊却又平淡安宁的幸福时光转瞬即逝,吴松林总觉得腹疼,经常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等到有一天疼的昏到在农田上,被拉去抢救才发现已是肝癌晚期。吴松林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在等一场有期限的死亡。孙凤彩总是哭,哭她的命不好,哭松林的命不好,哭孩子们没有依靠。每每半夜惊醒,总会想起王建国他妈对她说的“克夫”二字,夜里汗涔涔的醒来,又抱着吴松林再沉甸甸的睡下。
吴松林坚持了187天,最后离开了这个世界。葬礼上,吴承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哭晕了好多次。这个并不是生父的爸爸总归是入了他的心,而吴松林最后也是在吴承德的怀里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永远的闭上了眼。
次年三月,王建国他妈病危,临终前把王水方送回了孙凤彩身边,王水方从此和吴家兄弟姐妹一起生活,学了驾照后在农批市场门口当起了送货员。孙凤彩也开始做起了卖瓜子的生意,因为勤劳,再加上吴松林生前结识的朋友多人脉广,她从挑着扁担走街串巷吆喝卖瓜子的“凤彩姐”变成了拥有两家商铺的“瓜子老太婆”。
吴承德还是那样在“江湖”混迹着,其他兄弟姐妹们都稳定工作、成家立业了,只有他还是独身一人,做他的商业帝国美梦,时而富有,时而潦倒。凤彩总是看着承德,他在承德身上看到了建国的眉眼,又看到了和松林一起教养他的美好时光。无论承德捅了多大的篓子,她总是先嗔怪一番,然后毫无条件的帮他擦屁股填窟窿,总引得其他儿女不满。
吴承德,无疑是最受宠的。他每次离家闯荡,都会看到弄堂里那个年迈的母亲在对他招手,然后他越走越远:等他回家时,弄堂里的母亲仍在招手,然后他越走越近。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