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钢铁盒子里摆着零星的内饰,一个无人问津的青年,毫无生气地望着窗外。
白夜仅剩的和这座城市的联系,在被学校裁员的那一刻就断裂了。
想到这,他忧郁的眼神里冲上来一股恼怒,当年说好的铁饭碗竟然这么快就被砸碎了,连放碗的桌子都被持续低迷的生育率给掀了。
他想张嘴说几句,但钢铁盒子里安静得可怕,静悄悄的空气好像缝上了他的嘴唇,他仰起头尝试了几次,终究是失败了。
盒子的一侧放着一张床,床沿的墙壁上贴着密密麻麻的贴纸,上面写着白夜觉得重要的事情。
长期压抑的心情让他的大脑右后方时常隐隐作痛,忘事更是频频发生。
夜深了,他缓缓走到床边躺下,他喜欢侧着身睡觉,尤其是面朝墙壁,这让他更有安全感。
每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翻向了另一侧——面朝窗户的那一侧,他总感觉这栋楼会马上崩塌,自己会从楼上掉下去。
转个身,看见贴满各种贴纸的厚重的墙壁,他的心才会放下来。
窗帘没有拉上,外面绚烂的灯光映在面前的墙壁上,各种光影变换,迷离而又朦胧。白夜没有睡着,他的眼神跟着光影在墙上的一张张贴纸上游走。
5月30日:记得检查邮箱,看一下论文的消息。
6月2日:明天记得换衣服,要和学生拍毕业照。
6月25日:办公室里还剩一个模型忘记拿了,唉,再见了一中。
他的眼神最终落在了右下角的一张贴纸上,这是最新贴上去的一张,时间是七天前。
“梅扶玉说,地球绕着太阳再转九圈就没了,还非要我记下来,我跟她一个人工智能较什么劲呢,反正也没什么值得我写的了,就写下来吧。”
把墙上的贴纸都看了个遍,白夜还是没有睡意,头痛又发作了,尤其是现在这种没人和他说话的时候,情况会变得更加严重。
“要不去找梅扶玉聊聊?”
白夜捂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比纽扣电池稍大一点的东西。
他有些犹豫,前阵子去看医生时,医生叮嘱他不要再用脑机接口,否则头痛忘事的情况会愈加严重。
白夜还是没有遵从医嘱,他将脑机接口拿起来,从天灵盖处缓缓扎入头皮,这个过程没有多么痛苦,就像许多年前女孩子扎一个耳环孔一样简单。
大脑丢弃了这具身体的外设,白夜缓缓张开眼睛,眼前是一道院墙。
白夜看着它,比看着自己钢铁盒子里的墙还要安心。
现在仍是黑夜,周围只有点点烛光,远处池塘里的假山敦厚,荷叶温润,一片安宁的景象。
白夜转了个身,来到屋檐下,靠着窗棂轻轻拍了三下,里面传来一个细腻的女声:“来干什么的?”
白夜的神情不复钢铁盒子中的忧郁,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他轻轻回道:“来数圈的。”
“嘎吱”一声,一扇小门从侧边打开,白夜熟练地跨过栏杆,来到了房屋另一侧,很快就不见了人影,随着小门又一次轻响,屋内多了一个人。
“你好久没来看我了,快坐,快坐。”
女孩穿着绣花罗裙,笑嘻嘻地给白夜拿来凳子。
白夜看着梅扶玉,医生说的话瞬间就从他脑中消失不见了,也只有在梅扶玉这里,他整个人才能变得神清气明。
他坐在凳子上,梅扶玉坐在床边,听到梅扶玉的话,白夜有些惭愧。
虽说梅扶玉是虚拟世界里的创造出来的人,但实际上各种情感一应俱全,自己只有在头痛时想到她,未免有些无情了。
白夜低了低头,回道:“前些天有些忙,以后一定常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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