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隋军囤积军粮草料的重镇,只消他能跑到那边放上一把火,他就可以成为拯救高丽的英雄。足以名垂青史的英雄!
轻骑奔袭,如光似电,在敌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便破敌要害扬长而去!汉之冠军侯也不过如此!
那设想中的画面每每都让他心神摇曳。只可惜,涓奴部的其他贵族也好、族长也好,王京的王上和大对卢也好,都把那些隋蛮看得过重了。只知道一味布置防守,根本没有采纳他的谏言。
这些人都已经老了,失了锐气,他们殊不知最好的防守其实是进攻!
副官一边走一边信口对主官邹留聊到:“这几天,多有派往西岸的斥候返回,言及隋蛮突然派了轻骑袭击我部斥候,造成了一些死伤。将军,你说隋蛮是不是要打过来了?”
邹留不屑道:“早得很,那些斥候也是危言耸听之辈,区区几百轻骑而已,岂配做大军的前锋?无非是他们虚虚实实骗的那些蠢货放松了警惕,此次趁机收割些军功罢了。若是隋朝大军开拔,声势阵仗又岂会有这么点。”
副官似是放心了不少,随即又有些好奇问道:“将军,你说这隋蛮到底要聚集多少人才肯开拔?某听那些斥候说,在更西边的地方,隋蛮已经聚集了快几十万人。乖乖,几十万人若是打过来……”
邹留蹙眉低喝道:“闭嘴!不怕治你个扰乱军心之罪么?”副官闻言凛然,下意识左右看了看,好在其他兵士只是各自向周围巡视着,似乎并未注意到他说了什么。
自打那位被唤作“乙支文德”的大人物入驻辽东城后,城主和一众贵族对于军纪便愈发严厉起来,以往初犯军纪不过鞭笞,现在已是要挨杖刑,但全军上下确实为之整肃。
一行三十余骑,他们习惯性的沿着小辽水自南向北巡视,沿途一切正常。但当他们行至半途时,有兵士却突然发现了一些痕迹。
“将军,你看这,这些蹄印、脚印是新鲜的,四下里还有不少水渍。好像是有人从西岸泅水渡了过来!”
邹留看着那些痕迹,心中开始激动,他觉得自己立功的机会已经到了。“追上去!怕是隋蛮派来的斥候,想趁着我们没有巡弋至此潜伏下来,窥探我军虚实。呵,抓住他们,这便是大功一件!”
副官有些警惕的提醒道:“将军,会不会有诈?”
“此地乃是我国辖地,大营据此不过几个时辰,轻骑援军眨眼就到,有什么诈术能在此地施展?所有人攥紧兵刃,随我去追!”三十余高丽骑士俱都警惕起来,随即沿着河边留下的痕迹开展追踪。
很快,邹留便摸清了上岸的这队隋军路线,他们先是在河边休整了一会儿,看地上一些残渣是该还吃了些干粮,而后向东南方向转进。从方向上看,这队人马似是想要绕行抵近辽东城。
“妄想窥探辽东城的虚实……呵,自作聪明!”邹留鄙夷了那小队指挥官一声,下令队伍加速前进,并派出了传令兵去联络其他巡弋小队进行围堵。
很快,众人便开进了一座树林,痕迹在满地枯叶间便是断了。但按路线设想,这队隋军应该不会在林中久留,于是邹留很快下令队伍继续向东南方而去。
可当他们出了树林后,却发现前方仍未有那队隋军的去向,直到他们碰上另一支从东南围堵而来的巡弋小队,这才发现自己弄丢了这队隋军的踪迹。
“不可能啊!”邹留满脸的不可思议,辽东晨间露水湿重,土壤湿润,沿途俱都留下了痕迹。之前痕迹落得颇为明显,怎么出了树林痕迹就没了?
而且另一支小队自东南而来,也确信没有见到隋军的踪影,他们难不成长了翅膀,飞了出去?
副官斟酌道:“会不会,他们并非要去辽东城,改了方向?”
邹留摇头,有些烦躁道:“不去辽东又去何处?新城?那距离此处倒是不远,可何必从这里上岸?岂不是白白绕路?而且,新城那里有何紧要的,隋蛮费劲力气,就只是去侦查了新城的动静?不对……不对!”
邹留突然有了明悟,他回身看向先前已远离的那片树林,眉头紧蹙道:“他们难不成已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他们刚刚难道就藏在了树林里?走!随我去看看!”
一声招呼,又会合了一支小队,共六十骑浩浩荡荡返回了先前的林子。而这次折返,他们显然又新发现了一些踪迹。
“这里有拖拽和蹬踏的痕迹,怕是他们捆了什么人……看方向!这里的草叶被压得很实,说明他们在此地蹲伏了很久,他们确是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于是他们干脆就在树林里藏匿了起来……这隋蛮的领队有点胆色,居然敢不声不响的藏在这般近的地方,这是看着我们从眼前过去!他们知道已露了行藏,干脆便折返回去了。”
邹留看着游哨发现的痕迹很是自信的做出了判断。
“走!追上去!他们泅水而来,人马都该疲敝的很,某等追上去灭了他们!”邹留一声招呼,高丽骑兵立刻开始追击。
果然,一出森林,西侧远处果然看到了隋军骑队的踪影,他们此时正慌张的向小辽水的方向奔驰。邹留大喜,立刻招呼追击。但隋军却好似发了狂般,丝毫没有吝惜马力,向着小辽水一路狂奔。
等到邹留等人追至水边,这队隋军已再次泅水渡河跑到河水中了。
邹留大怒,当下取下弓来冲着水中隋军便射。此时隋军已渡过了不少人,落在尾巴上的隋军只有两骑,也已距离岸边超过百步,可邹留一箭却仍是射透了其中一名隋军的背心,那人一声惨叫便栽在了水中,随后便被水流冲的远去,显然是不活了。
岸边,高丽人齐声欢呼起来,而隋军被吓得加快了渡河的速度。
“该死,当高丽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邹留却并不满意这等战果,他已料定来人不过是一队斥候,想要钻空子窥探动静的,既然被自己咬上了岂能这般放他们回去?
他招呼众人道:“走,我们也泅水渡河,务必拦下他们!”
另一支小队的将官有些担忧道:“会不会有埋伏?”
“埋伏?呵,你看看河对岸的情势,一马平川,最近的树林是在数里开外,真有埋伏又能如何,便是埋伏的都是千里马又赶得及么?某等吃掉这支小队便回,便是真有埋伏他们也只能干看着!”
“可是……”副官也同样有些担心,欲言又止。
“这小队连续两次泅马渡河,刚刚又一路狂奔过来,马力、人力都已疲惫不堪,某猜测他们是带汗入水,现在怕是有人已经浑身疼痛,跑不快的。某等过了河就追,轻易便可追上,杀人割首便回,有何可怕?”
但另一小队的首领还是担心的很,最后还是摇头道:“不行,我们没必要冒险。射死一人,驱赶了敌方窥探,已算有功。见好就收吧!”
邹留心有不甘,可自眼见这么多人反对,便也只好忍了下来,打算带马回去。可就在这时,高丽众人却忽然注意到对岸有些别的动静。
两个衣衫破败,脸色惨白的汉子被捆绑着按倒在了水边,虽然隔得远,但从发饰和衣着上看,那两人显然是高丽人装扮,怕是先前被捉的斥候。而原本落在最后的那个隋军军士却好似是领队一般,只见他招呼着隋军都簇拥过来,一时颇为鼓噪。
邹留等人一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对岸却突然有两个壮汉走到俘虏身后。
一声整齐的断喝后手起刀落……
隋军挑衅似的大声呼喝,好似在报复刚刚邹留的一箭之仇。这还不止,那岸上最后上岸的隋军居然还将砍落的人头当球一般踢来踢去,动作嚣张得很,还在胯下比了几个猥琐动作。
邹留登时心中火起,咆哮着对其他人道:“怎么?这般羞辱我高丽将士,你们还愿看着?那队隋军已经脱力,现在泅水过去,他们必不是我们对手,敢不敢为那两位袍泽复仇!”
“若是他们守在岸边……”
“他们敢?”
不等副官和另一位将官反驳,已然怒气勃发的邹留已当先下马泅水,同样被激怒的众多高丽骑手也紧跟着下了水。
副官两人无奈,同样跟上。六十余高丽士兵杀气腾腾的泅水西渡。
区区二十余骑,已然脱力,又无援兵。居然敢这么当面挑衅!他们要把这群隋蛮子的脑袋也砍下来,同样当球来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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