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越往北愈发显得苍凉不堪。

才至代州境内,便已是饿殍遍野,疫疾肆虐,流民四窜。

接连不断的乞讨声、求救声,一股脑的涌进安蘅的耳朵。

安蘅回首便瞥见一位躺在路边的老人,周围的人都离他远远的,孤伶伶地,便显得有些显眼。

她实在忍不住跃下马来,走向那老人。

“大人,您去哪……”何居舟见她如此,亦急忙下马跑来。

走近才发现,原来那老人咳嗽连连,在疫疾肆虐这般情况下,任是什么人见了都定然避之不及,可安蘅偏偏要往前凑。

“老人家,您可以把舌头伸出来么?”说着,便又把手搭在那瘦得只剩下骨头的腕上。

“大人,这疫病凶险的很……”他一边用官袍掩住口鼻,一边把一手帕递向安蘅。

可安蘅并没有理会他。

“大人,还是小心些为好……”

她摇摇头,只是轻声说道:“不必了,多谢何大人……他们……与我们……又有什么分别,都一样……”

“这……”何居舟知道她的脾气,便不再劝她。

谁知安蘅突然又接上一句,“他们、我们……的性命,在皇帝眼中,都一样……皆如草芥一样……”

这可把何居舟吓坏了,“大人,这话可是万万说不得的!这可是要诛九族的!”

“九族……我哪里还有什么九族……”安蘅白了一眼,又转向老人,“他没有染上寒疫,只是普通的伤寒罢了……老人家您不用担心,您这伤寒过几日便会好了……”她从背上的包里掏出一块干粮。

那老人颤颤巍巍,双手接过,就一下子将一整块干粮塞进嘴里。

看来,他是已经很久没有吃到东西了。

“老人家,慢点,慢点吃……何大人,水……”

何居舟极不情愿解下挂在腰间的水壶,倒满了那一旁破旧的碗。

“老人家,您可以说说发生什么事了么,这一路上,怎么这么多人……”

那老人猛喝了几口水,才勉强发出声来。“如今……这个世道,咳咳……像姑娘这般心善的人,已是不多了……”老人抬头望了望何居舟,“姑娘,我看你年纪轻轻,还是……离这些当官的远些……”

“老人家,这是为何?”

“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咳咳……”

安蘅暗自窃笑,也看向何居舟。

“他们这些当官的,对我们这些贱民不闻不问,只顾着自己富贵享乐,更有甚者鱼肉百姓,横征暴敛……咳……往年也还过得去,今年正逢灾年,百姓几乎颗粒无收,自己都吃不饱饭……可这征粮征税不减反增……这日子还哪里过得下去……两个儿子上了战场,至今没有音讯,也不知道是生是死……我们家原本在朔州,家里老婆子身体弱,染上了寒疫,没钱治病也走了……咳……又听说北边突厥人就要打过来了,只剩下我一个老头子,没有办法才逃到这里……咳咳……”

安蘅听着听着面容愈发凝重,“那北边岂不是更……”

“北边……现在啊……恐怕要么看不见人,要么看见的都是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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