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李绎正于南薰殿中小憩。

“陛下,太子殿下来了。”裴监轻声说道。

“嗯,让他进来。”

“儿臣拜见陛下,陛下鸿福……”

“行了行了,起来吧。”太子还未说完便被皇帝打断。

“谢陛下。”

“贺詹事的头风近来可有好转?”皇帝突然问道。

半月前,太子詹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贺庶遥便因头风告假,一直未见上朝。

“应该……好些了……”

“应该,哦?太子未曾探忘?”

“儿臣,臣……贺詹事为臣总领东宫三寺十率,夙夜辛劳,以致身体报恙,臣未能躬身体恤,实属臣之失也。”太子急忙解释。

“这些天边关战事吃紧,朕每日寝食难安,不过……朕听闻太子倒是日日在东宫快活得很……”

太子吓得腿软,便仆倒在地。“臣,臣,臣知错了……”

“看来,朕还需好好与祁尚书聊聊,堂堂礼部尚书,便把朕的儿子、朕的太子教成如此,枉为朕亲自挑选的太子师啊!”皇帝言语之中步步紧逼。

“陛下,此事皆错在儿臣一人,不关老师的事。”

“怎么,你的意思是朕说错了?”

“儿臣不敢。”

“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自打你那东府来了个什么内人,也不知道她给朕的太子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迷成这般……”

“爹爹,儿臣真的知错了,此事亦不干她的事,陛下要罚便罚臣一人。”

“谁说要罚你了……储君,乃是一国之本,看看你如今这个样子……如此骄奢侈靡,朕又如何放心把这天下交给你!天子之义,必纯取法天地,而观于先圣;士庶之义,必奉于父母而正于君长。祁纯一为今之大儒,故请其为尔师,太子啊,切莫辜负了朕的一番良苦用心。”

“儿臣明白,日后定当勤勉,不会令陛下失望。”

皇帝点点头。“夫为君之道,如用兵器,太轻则锐,锐则以乱;太重则钝,钝则不济,万事须有个分寸。身居此位,事或有所不为,或有不可不为者,当明辨之。”

“儿臣谨遵陛下教诲。”

“行了,起来吧。今日叫你来是另有事交予你。”

太子李盛桑缓缓起身,落于旁座,这才敢用袖子轻轻沾去额头上的汗珠。

“此次平其突厥,河东节度使荀宥自是头功,谭澄远所率洛阳军亦功不可没,此两人朕在朝上已行赏赐。而老四虽身在长安,但其遥领河南府牧,洛阳军有功,自然理应也给他些赏赐,可一时朕未想好赏他些什么,太子觉得……”皇帝问道。

“还是陛下决断,臣不敢妄言。”

“有何想法尽管说,你我朝上为君臣,朝下亦父子,朕又不会怪你。”

“是,儿臣以为四弟平日里净爱收藏些稀奇玩意儿,陛下随便赏赐他一件便是。”太子指着殿中的宝物说道。

“老四倒是喜欢这些,但他那里尽是奇珍异宝,朕这些个他怕是瞧不上眼。”

“此物之贵,在于陛下赏赐,岂能与寻常宝物同论?”

皇帝遍览一周。“那八角秘色瓷尊如何?”

秘色瓷器为越窑青瓷中之精品,其体如冰似玉,兼晕碧绿,人亦有诗云:“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此秘色瓷尊,八角之上俱蟠螭龙,其间镂雕葡萄宝相花纹,各物栩栩如生,此器乃是越州刺史作贡品所进,仅此一尊,实为绝品。

“儿臣以为不妥,不论四弟稀罕小玩意儿,此物还是大了些;且此为器之尊,陛下为九五之尊,此尊非陛下莫能与之相配。”

“那你挑一件便是。”

“陛下觉得……那件鹰嘴金怪兽如何?小巧精致,造型稀奇,四弟必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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