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道衙此行声势浩大,主簿、押司、手分、贴司、衙役共计三四十人。鸣锣开道,百姓夹道相迎。
仇主簿独行在前,押司相伴在后,行于石子街上,仇主簿颇为满意看着规整的房屋建设,时不时询问几句,全程由张文途应答。
“此间房屋栉次邻比,石街干净整洁,百姓多存笑脸,称道里胥殷勤司职,本官甚慰,纵观关山治下,此庄当属第一。”
仇主簿毫不吝啬夸奖之言,这段时间公吏改制大量人员流失,政务多处掣肘,弄的仇主簿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光彩点,仇主簿也有面子。
“此乃主簿治下仁德,心念山民困苦,方有今日之景,山民无不感恩戴德主簿啊。”张文途朗声回应,义正词严的说出谄媚之语。
仇主簿嘴角都快压不住了,李广学虽然心存鄙夷,但也同声称赞主簿功绩。
“乡书手何在?新庄落成耗费了多少银子?”仇主簿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
快一个时辰了,姜坦终于搭上了第一句话,躬腰向前,据实以禀:“前后共耗费六百四十二两六吊,一应账目皆已封箱,主簿可随时查验。”
“不必了,你叫姜坦,本官记得你,关山最年轻的乡书手。司职尽责,当为干吏,当勉之。”仇主簿说罢继续向前参观,队伍两侧的吏员迅速将姜坦掩埋过去。
十月艰辛换来一句干吏当勉,值得吗?
当然!今日过后整个关山乃至于沁、竭石二县都会知道矿道衙有个年轻的干吏叫姜坦,这是官声的开始,即便姜坦还算不上官。
世道就是这样的,百姓的称赞只限于一地,而官员的一句话可以流传盛广。
视察持续了三个时辰,从头到尾姜坦也就搭了这一句话。
姜坦刚开始有些郁闷,他准备了大段的说辞来陈述做成这件事的不易,但人家根本不给机会。所求的看重培养更无从谈起了。
不过姜坦很快就调整回心态,做好自己该做的,官吏之间本身就有差距,人家能在关山待几年?公吏则不同,弄不好一辈子都挪不出一个州县。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姜坦还是得到了自己应得的。
六月初三,张文途升任典书,成为矿道衙第一吏。
同日,姜坦升为矿道衙手分,依旧主理上渠沟事务。
虽然职务没有变动,但兼职手分意味着姜坦跨入了上名吏的行列,有提任押司的资格,已经超越了县级九成的公吏。
这一步,姜坦仅仅只用了一年时间。
大夏有两税对乡民来说最苛重,一是春季的丁税,一是秋季的田税,六月匆匆,又到了收秋粮的时候。
姜坦为此做了大量的准备,同时召集两庄保正、乡绅在乡役所议事。
乡役所正堂中挤了二十余人,王忠、扈明远以及刘忠、刘义兄弟皆在其列。
姜坦穿着一身崭新的青色长衫,这是衙门前几日发放的公吏服。
衙上裁人后各项福利跟进稳定人心,姜坦不仅分到新衣,还分到了五两银子。
当然银子属于灰色收入,走的是衙门外的账目,公吏们不可拒绝,硬性同享。
“拜见手分。”
众人齐声行礼,两职相较取其高。手分比乡书手值钱多了,单以数量而言,关山有近二十位乡书手,但手分加上姜坦才六人。
“都坐吧。”姜坦邀众人落座饮茶,继而说道:“秋粮在即,某想先听听诸位的看法。”
姜坦说的轻松,但众人皆知这是要大出血的节奏,堂上的这位莫看他年轻,却是个坚刚不可夺其志的主,凡他所言事,底下人必须办到。
办不到?那就把位置让开,有大把的人想坐在堂上。
许久,王忠咬牙起身:“回手分,王庄秋税之事我等乡绅愿出五成,减轻乡民负担。”
依照往年惯例,乡绅们认捐两三成秋税,另外还会照顾一部分租户。但今年不同,姜坦的利益并没有和乡绅联结在一起,行事都站在乡民一侧,且还掌握着前任乡书手与乡绅不法的证据,故而王忠把价码提高到五成,让姜坦交个漂亮的差事。
“王族长,某不是丁前,这套规矩在某这里行不通。”
姜坦一边吹着茶沫子,一边环视在场众人,这帮家伙还想着和以前一样欺上瞒下,让出些许利益就以为可以喂饱姜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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