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潮,黄沙如浪,自有一少年于浪潮中遗世独立,引剑而舞,剑如飞花飘逸,锋似落叶无常。
大约一个时辰后,耳边传来阵阵驼铃,洛宁羽方才收锋于匣中,迎上赶来的驼队。
一面旗帜,五匹骆驼,十来个苦役。
旗帜上绣的是日、月、星,称为三辰旗,是大唐安西都护府治下各级军队通用的军旗。
骆驼上骑着四名军士,人驼均披铁甲,手中兵器是清一色的长矛。他们是荒城兵马司麾下的驼甲军,虽然是由凡人组成,但各个都是军中健儿,配合军阵能给修行者造成极大威胁。
身后的苦役肩扛麻袋,人群中有老有少,肤色各异,都身着布衣,面露疲色。他们是荒城为了这次扫荡驭风者,从各方征调的役卒。
为首的那匹骆驼上,却是一个衣着尊贵,相貌神俊但神色阴沉的年轻人。
黑色软脚幞头、月白色圆领丝袍、牛皮靴,腰悬玉佩,标准的唐人贵族打扮。
按照一支兵马司小队的配置,此人应该就是领队的修行者。
洛宁羽有些疑惑,前些日子与自己对接的并不是此人,而是军械司的一名阵法师,莫非是兵马司大营中出了什么事情?
虽有疑惑,但洛宁羽还是迎上对方,交换腰牌,印证身份。
洛宁羽接过来人的腰牌,只见正面刻着三列篆体大字:乌宁折冲、定安防御、安城巡查。
反面则是一列列小字:沈钰,官籍,荒城兵马司行军参谋,从九品下,免赋税。
腰牌是安西都护府为治下军民登记户籍时所发放的身份凭证。
正面记录着本人的籍贯,反面则记录着本人的身份、该交的税额、服徭役的时间、官府交办的任务等信息。
出门在外往往需要腰牌辨别身份。
洛宁羽的腰牌上正面写得是:乌宁折冲、定安防御、荒城巡查。
这便能在广袤的西域定位到洛宁羽的户籍:荒城巡查府。
巡查府是安西都护府下最基层的官府,最高长官称为巡查使,荒城的级别就是一座巡查府。
巡查府之上是防御府、再往上则是折冲府、都督府、最上面一级才是安西都护府。
反面写道:洛宁羽,散修,炼器师,每年需为荒城军械司炼制十件凡阶中品军械,值守二十日。
这里便显示出了区别,沈钰是官籍,在荒城兵马司做参军,可以免赋税,而洛宁羽作为散修则需要每年完成巡查府交办的任务。
后面这些征召而来的苦役,服役交税的要求则比洛宁羽这样的修行者更加苛刻。
“原来是沈参军,幸会。”
打过一个照面,洛宁羽丢回腰牌,冲着烽燧台中喊道:“二哥,你带他们去地穴里布置雷火阵,准备炸平地穴。”
那名为沈钰的年轻公子只是沉着脸点点头,并没有理会洛宁羽,下了骆驼,独自坐在黄沙中,竟然从怀中掏出一本旧书来翻读。
书壳上赫然是两个大字:《论语》。
那四名驼甲军士无声长叹,对上司的眼神多少有些鄙夷,自顾自地忙碌起来。
洛宁羽看到沈钰的模样,也是有些好笑,但也并未理会他本人,借着布置雷火阵的间隙,与其中一名军士交谈。
“方师兄呢?怎么换了一个挎着脸的书呆子来和我对接,难道是李司首的军营出事了?”
前文说到,此次扫荡驭风者,荒城中一共有四股势力出城,洛宁羽跟着的是和自己颇有交情的兵马司副司首李镇玄。
这股势力代表的也就是荒城巡查府的官方势力,负责扫荡最为凶险崎岖的荒城东面。
那名军士先是看了看那盯着书页发呆的年轻公子,以手掩口,小声说道:“李司首没事,方大人也没事,在军营好好待着呢,这次扫荡真是驭风者的影子都没见着。”
“那这位安城来的公子是?”
“洛少侠,你也知道,荒城偏僻险远,安城富饶发达,能从安城到咱们荒城做官的,多半是被流放排挤了。”
洛宁羽点头,他虽从未出过荒城,但也知晓荒城与安城的差距。
定安防御使统辖着包括安城、荒城在内的几十座巡查府,但巡查府和巡查府之间亦有区别。
荒城地处大漠边陲。治安混乱,盗匪妖魔横向,城内人口不过五万,加上城外的村镇也不过十万。
同为巡查府,安城是定安防御使的驻地,是定安治下几十座巡查府之首。
方圆足有五十里,人口百万,在荒城能横着走的“先天境”修行者,安城内多如牛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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