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姜强两人洗漱完,将洗漱用品放回宿舍后,就在厂大门和饭堂之间的空地上蹲着,等那位台湾师傅的到来。晨跑的胡能又再一次看到两人,这时并没有再走到两人面前聊天之类,只是停在不远处,讥讽似的笑了笑,随后就离去了。

时间来到早上七点,工友们陆续从宿舍楼出来,有的到公共洗浴间洗漱,有的直接去了房堂,坐在座位上闭目养身,等着开饭。姜明不以为动,而姜强却早已饿了,因为昨晚那场饭局,姜强也是第一次参加,再加上在座的还都是些领导,而且大家推杯换盏时,自己独自一人去夹菜吃总感觉不礼貌,所以一场饭局下来,姜强并没有吃什么东西,酒倒是喝了几杯。姜强缓缓起了身,顿时眼前一阵眩晕,随后对姜明说:“姜明,我昨天没吃啥东西,现在饿得有点犯晕了,我去排队吃点东西,到时候我给你带点过来”。“去嘛”,姜明对自己这位哥哥也是无语,出门在外,管他是谁呢,怎么要饿着自己啊,真的是,不过昨晚那呼噜打得之响亮,饿着独自也能睡着觉,也是服了他。

没多久,饭堂大门上的扩音喇叭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刹那间,那些在外聊天、抽烟、打趣的工友们就一一进了去,想来是开饭了。姜强满怀期待地排着队,想着昨晚饭桌上的那些美味佳肴,又想着昨晚胡能那给姜明股份又给林杰股份时的豪爽,想必对厂里工人也会不错,饭堂里的饭菜肯定也是丰盛的。

等到姜强打饭时,一看,每人仅一碗稀粥和一个厚实的馒头,没想到这胡能对厂里的工人如此的小气!就这样的伙食,整个饭堂却听不见一句怨言,身后排队的工友还在催促着姜强。姜强心想:这什么厂,还没有潭州工地上吃得好!怨言只能想想,无奈,姜强伸手拿了一碗粥和两个馒头时,被隔板里的厨房出手拦住了,然后边做手势边用一口浓重的广式普通话说:“一个人只能拿一个!”,没办法,姜强放下了一个馒头,随后走到了一个空位上坐下,狼吞虎咽着,没一会的功夫,一碗粥和一个馒头就已下肚,接着跟着人群将碗筷放在了专门的一个大桶里,出饭堂时,姜强东张西望,怎么也没看到自己表哥曹鑫的身影。对于上个世纪90年代彭市大多数工厂的工人伙食水平来说,一碗稀粥和一个馒头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至少是干净的。

彭市那个时候部分工人的伙食水平,说难听点,还没有乡下的牲畜吃的好:发霉的米、发了芽生霉的豆芽、长了蛆虫的肉(每人还只能有一点点)等等,像盐、醋这样的基本调味料更是想都别想,工人们为了保住工作,都是有苦不敢说,为了补充能量,条件好点的工人会买些压缩饼干、红薯干这样的干粮吃,条件差点的工人只能硬扛着,实在坚持不住了,三五成群的去周围山坡上抓些蚂蚁昆虫放在盐开水里烫熟后一并喝进肚里。当然了,更有甚者,早期的时候两两一伍跑去其他地方做抢劫这类违法乱纪的事,碰到随身钱财带的多的人,将其抢劫一空后,尝到了甜头,索性就不回厂里了,从此以此为业。而那些在厂里待不下去的女孩子,或被洗脑,或被坑骗,或是自愿,走上了“以身为业”的道路,但有一事实不得不提:自从“以身为业”的人多了后,彭市的犯罪率低了许多。

姜强出了饭堂后,在去找姜明的路上内心犯了嘀咕:这胡能怎么能是这样的人啊,对工人这么差劲,不行,这人心眼太多了,就算姜明把事情给他办好了,也不见得他会遵守诺言,要不,回潭州?

走到姜明一旁后,姜强正要开口,姜明率先说了起来:“这么快就吃完了,伙食怎么样?吃的啥东西哇?”,姜强冷笑着说道:“吃的啥,我还以为撇死了(再差劲)有干饭整诶,哪晓得只有一碗稀得像水样的粥,还有一个梆硬的馒头,每人还只能拿一个,我还说给你拿个,遭别个短到了(拦住了)”。

“我们是丘儿(打工仔),想啥哦!强哥,你在这看到哈,我去吃个饭”,姜明便起身边说,随后便去了饭堂。年轻时候的姜明确实有着逆来顺受的性格,同样也是这性格造就了他此后所遇的一次又一次的机遇。

姜强一脸不可思议,姜明之前跟着自己在潭州工地上打工时,天天发不完的牢骚,抱怨不是太苦就是太累,怎么来到彭市,这人一下就有这么大的变化了?难道姜明他不会以为他自己真的能帮着胡能拿下那块地,然后胡能按照承诺给他20%的股份?少花100万去拿地?这怎么可能?!姜明他不过就是个初中辍学,在工地上打了几年工,刚满18岁的毛小子而已,拿地?!姜强想着想着便苦笑了起来,本想蹲着继续等着台湾师傅的到来,哪晓得太阳太大了,姜强左看右看,四周没有遮荫的地方,只有一个保安厅。姜强走进保安室后,一个正翘着二郎腿的保安以为是领导来了,立马就站了起来,准备敬礼,“咦?姜强?!”。姜强不可思议,自己在彭市哪还有亲戚啊,突然想到了什么,定睛仔细一看,眼前这保安不正是自己的表哥曹鑫!

说是表哥,但看外貌,姜强叫声表叔都不为过:那曹鑫老态龙钟样子,满脸褶子,皮肤黝黑,中等身材,那随时可以夹死一只苍蝇的鱼尾纹格外引人注目,年轻不过四十出头,看着却像已过知天命的年纪模样。

“鑫哥,我就说你不得骗我嘛,你肯定在这个合丰厂”,因为自己母亲年纪小辈分大,所以“幺房出老辈子”(意思就是在一个家族中,上一辈兄弟姐妹中最小的那个被称为幺房,由于过去没有计划生育政策,孩子生的多,兄弟姐妹中最大的和最小的可能相差二三十岁,这就造成大哥结婚或者大姐嫁人要比幺房早上个几十年,所以就会出现两个相差几十岁的同辈),这才和曹鑫称兄道弟,姜强打趣的说,随后又问道:“刚才我吃完饭从饭堂出来,怎么没看你哦?你怎么不去吃饭啊,鑫哥,身上还一股酒味儿”

曹鑫连忙将姜强拉到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指着桌上的饭菜,说:“看嘛!我正在吃,哈哈哈哈,比饭堂里的稀饭馒头安逸撒”。

姜强一看,这不都是昨天晚上的剩饭剩菜嘛,但没看见鲍鱼龙虾和熊掌这样的“硬菜”,只是些吃剩下的青菜、红烧肉、焖豆角之类的家常菜,五颜六色的混在一起好不恶心,虽说比饭堂的伙食要好得多,但看着太像狗食了吧!

姜强皱着眉头看着,恶心地咽了咽口水,然后问道:“鑫哥,你怎么干起了这行啊,每次过年都看着你穿得干干净净的,我还以为你当老板了诶”,曹鑫边吃边回答道:“过年回老家肯定要整的人模狗样撒,一年到头,难得有机会绷哈面子”。

毕竟是自己表哥,姜强本想着再聊聊家常,此时门外传来了姜明叫自己的声音:“强哥!强哥!”,姜强一听,顿时缓了口气,急忙跟正在吃饭的曹鑫说:“鑫哥,下次找你耍,我有点事先走了哈!”,不等曹鑫咽下嘴里的菜回答,姜强就出了保安厅,一路小跑来到姜明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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