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有些佝偻的背影,秀气的眉头也蹙得更紧了些。
真的……很奇怪。
他心想。
甘棠本来是真心不想去看那个所谓的“借肉”,但是看到外婆这个样子,少年心中腾然涌起了一股说不出来有的担心。
可能于槐的话还真没说错……他确实得跟上去看看。
*
又过了好几个小时。张二叔家那边传来的动静,变得更大了些。
那并不是人声鼎沸类的吵闹,而是很多人聚集在一起,在统一的沉默中做事时,发出来的簌簌声响。
到了晚上十二点多,甘棠的窗口再一次被于槐敲响了。
“他们准备走了。我们也要跟上。”
男生抬起头看着窗内纤细苍白的少年,咧了咧嘴,一脸兴奋地说道。
“嗯。”
甘棠点了点头。
只是他一出门就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地加快。
白天走路回家的时候,甘棠已经觉得村子里有点怪怪的。而现在,在夜色的笼罩下,这座他已经住了好几天的封井村,似乎变得异常的陌生,以及,诡异。
村子里一片寂静。
但人却并不少。
甘棠躲在墙后面往路上看了一眼,发现影影绰绰的村民各自带着鬼面具已经拍成了一条蜿蜒的长队,在一片死寂中慢慢朝着村外走去。
如果说,“借肉”真的是什么传统民俗仪式的话……这个仪式未免也有些太安静了。
甘棠忍不住在心底犯起了嘀咕。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鞭炮,没有任何声响动静。
在队伍中倒是有几个人抬了一口小小的箱子,甘棠想到傍晚那些人杀的鸡,觉得那里头装的应该就是用来进行仪式的祭品。
出了村,荒芜寂静的感觉就变得更加强烈了。
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大概是因为村里的人年纪都在那了,走得很小心。夜风吹过漆黑的树丛,传来了沙沙的声响。气温有些低,地上便腾起了潮丝丝的水汽,仿佛能透过皮肤一直钻到骨髓里去。
主要队伍里的许多人都举了手电筒来打,倒是能把路照得很清楚,但是远远缀在这一行人后面的甘棠他们就有些辛苦了。浸透了夜露的山路有些难走,滑溜溜的。但对于甘棠来说,最让人害怕的还是环境。
同样是深夜出门,城市里的深夜,跟山村的深夜好像不是同一个夜晚。
狭窄的山道两边树木葱茏,甘棠余光中总觉得有东西在动,但定睛看过去时,却只能看到些许朦胧的影子,一动不动伏在树丛之中。
四下里都静悄悄的,只有在深夜举行“借肉”仪式的村民们细而杂的脚步声。
一路上甘棠差点摔倒好几次,全靠着身侧的于槐提溜着才不至于掉队。
就这样,甘棠好不容易才连滚带爬到了山上。
村民们都停下了脚步。
甘棠被于槐拉了一把,躲在了树后面。
然后,他就看到了传说中的那口借肉井。
那口井相当出乎甘棠的意料——他想着村民们进行“借肉”仪式,又搞了那么大的阵仗,那口井应该很特别才对。
然而,映入他眼帘的那口井,看上去却格外简陋且普通。
那口井甚至都没井沿,乍一看,就是地上一个黑乎乎的洞。
洞口相当狭窄,窄得让甘棠想到了故宫里见到的珍妃当时他就因为那口井的狭窄而倍感震撼。
而这口井甚至比珍妃井还要更狭窄一点。
井口的周围平铺着几块青石板,隐约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字迹,应该就是于槐之前跟他说的那几句怪词。
然后,甘棠就看到,一个老妇人噗通一下,跪在了井边。
那是张二叔的妈妈。
她一跪,几乎所有人都在瞬间跪了下去。
紧贴着她的,是封井村的村长。
村长面无表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手电筒的光的缘故,甘棠觉得他的神色有点僵硬。
男人嘴里一直念念有词,不过隔了太远,甘棠听不太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只能通过嘴型猜出他一直在反复念叨着“借肉”。然后村长和老妇人开始带领着全村人给借肉井磕头。
所有人都戴着面具,甘棠眼睛都瞪疼了也没找到自己的外婆,只能看到那些人反复磕头的身影。
一番仪式下来,流程繁琐且无趣、。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好听音乐作为背景,甚至就连仪式本身,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特别可疑当然也没有任何有趣的地方。
甘棠还相当紧张恐惧,现在却逐渐觉得脑子在发木。
他差点儿打起了哈欠,整个人都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村长在漫长的祈祷后,倏然抬高了声音,用土话嚷嚷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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