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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甘棠来说,那天夜里后半段的记忆,已经完全驭艳微模糊了。
他只能隐约地想起来,回家的路上自己跟于槐连滚带爬,步伐不稳,吓得好像背后有鬼在追……
而最可怕的是,他们的恐惧,很有可能是真的。
不过也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回去的路程比去时要快得多。
到了家后,甘棠便直接缩进了床铺的深处。
他一直在抖。
印象中他似乎问了遍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借肉怎么是这样的,怎么可能是这样?”
甘棠吓得一直在哭。
于槐站在床边,黝黑的脸上竟然也全无血色。
他蹲在了甘棠面前,说了好多话,可到底说了什么,甘棠也完全不记得,只知道为了避免留下痕迹,于槐带走了他满是泥草的那双球鞋。
等到第二天早上,外婆再次回到家里的时候,才发现甘棠已经蜷缩在被子里打着摆子,发起了高烧。
因为高烧而导致的噩梦里,第一次没有了岑梓白的脸,取而代之的,是后山的那口井。
被塞进井里没有骨头的尸体。
以及在洞口边缘轻轻簌动了一下的“东西”。
甘棠也不知道,是不是噩梦自动补完了他那天夜里没能完全看清楚的景象。
在噩梦里,他看到的是一双手。
漆黑,浮肿。
指甲盖翻起。
正勾在井边,慢慢往外爬。
……
而等到甘棠再一次清醒过来,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
而睁开眼的第一时间首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外婆的脸。
她还是那么慈祥,和蔼,溺爱着甘棠。
看到甘棠醒来,外婆的喜悦也异常清晰。
“糖糖啊——”
围绕着眼眶的细密皱纹里,甚至因为狂喜泛出了湿润的泪光。
“你这孩子——真的吓死我了!怎么说病就病一下子就躺倒了,你这个身体也太弱了,你妈也是,怎么还敢让你回老家?”
外婆直勾勾地盯着甘棠,见床上的少年时钟呆愣愣的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心中一急,伸出手来便来试探他额头的温度。
可甘棠却在那一瞬间打了个冷战。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猛然后退,避开了外婆的手。
外婆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糖糖还是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老人手足无措地坐在床头,急急地嘟囔着。
也就是在这瞬间,甘棠背后窜过一抹古怪的凉意。
“外婆,你别靠近我,我怕传染给你。”
甘棠咳嗽了一声,解释道。
他的声音很沙哑,鼻子依然也是堵的。
他垂头丧气地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人的脸。
而外婆在短暂的愣怔后,神色立刻就变得柔软疼惜。
不像是假的。
之前因为“借肉”而笼罩在老人身上的阴沉感,简直就像是甘棠做的一个梦一样。
事实上,在这一刻,躺在床上的甘棠,看着床边对自己关心备至,一切如故的外婆,是真的以为,自己经历的不过是噩梦。
直到有人敲开了他家的门。
而当时,甘棠正在厅堂里,目光呆滞,行动迟缓地吃着早饭。
“张娭毑?你在不咯,你之前跟我说要给糖伢子带点牛奶,我今天带过来了——”
然后,一个男人探身进来,利索地从摩托车的后座上,把用尼龙绳捆着的牛奶箱拿下来,往院子里放。
再一抬头,男人对上了厅堂里满脸惊诧的甘棠。
他微微一愣,然后便十分和蔼可亲地跟甘棠打起了招呼。
“哎呀,你醒了呀,终于退烧了啦?身体好些了没?你这几天烧的哟,你外婆都快急死了本来还想说让我把你带到镇上去挂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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